她的女兒容貌、涵養、能力都是萬里挑一。
比她當年懷孕時想象的樣子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可就是這樣好的女兒,被她弄丟了,養在豬狗不如的楚家,活在貧瘠落後、人命如紙的風島,從小到大都在刀刃上一步步走過來。
要是楚眠不夠堅強,怕是早就……
當初,她怎麼就敢離開那個病房。
陸景然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左手握着銀製的長命鎖,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霧”字,右手指甲則是不由自主地按上自己的手腕,在上面一下一下地划着。
她像是沒有痛覺一般,血色隱隱滲出來,她仍是無動於衷,指甲繼續在自己的腕上劃。
監控室裏,靜謐得不太尋常。
陸景然驀然驚醒,轉過身去,就見穿着一襲睡衣睡褲的楚眠站在她的身後,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監控。
“……”
陸景然心頭一顫,連忙站起來,將長命鎖放進口袋,順勢拉下衣袖。
她的動作很快,但楚眠已經看到了。
陸景然的手臂上有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劃痕,看上去是經年累月留下來的。
“你的本事真不小,我一直看着監控,都沒發現你過來了。”
陸景然看向她,目光剋制,呼吸卻幾乎摒住。
“你有抑鬱症?”
楚眠反問,一雙眼沒什麼情緒地看向她。
陸景然又拉了拉衣袖,道,“談不上。”
陸景然生着一張明豔而冷的臉,即使在這個年紀依然風華,她把手放到身後,挺了挺脊樑,不願示弱。
楚眠垂下長睫,轉身往外走去。
陸景然頓了頓,跟上她。
凌晨的大海特別寧靜,除了郵輪航行過去的白浪,夜色下的海面平靜得毫無波瀾。
風卻有些大,刮在臉上有些澀疼。
楚眠站在甲板上眺望着遠方,陸景然站在她的斜後方,離了半步的距離,在這個位置近乎貪婪地注視着她。
“你和我想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楚眠直截了當地開口,望着前方無際的夜色道,“我以爲你是那種爲了陸家大業可以捨棄一切的人,現在看來並不是。”
“如果你不喜歡陸家,我以後都不會再回去了。”
陸景然幾乎是想都不想地道。
“談不上喜不喜歡,我從來沒當陸家是我的歸屬,就像你……”
楚眠緩緩轉過身,平靜地看向她,“我也沒法當你是親人。”
楚眠清楚地知道,自己叫不出那一聲母親,即便陸景然看起來不若她當初所想。
一種說不來的隔閡始終在她們之間。
“……”
幽幽的燈光下,陸景然的臉一片煞白。
“郵輪快要抵達帝都了。”
楚眠站在陸景然的面前,淡淡地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以前沒有我,你也過得意氣風發,既然我無法接受你,那你抓緊自己的人生更重要。”
這是委婉地在趕她走,不願她跟着。
不錯。
沒有直接說很難聽的話。
陸景然眼中沒有一點光亮,點頭,沉靜迴應,“明白,我本來就答應了厲總,以後會離你遠遠的,不再糾纏你。”
楚眠沉默地看着她。
說糾纏算不上,自從來A國後,陸景然一直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從未主動現身過她面前。
“回去睡吧,太晚了。”
陸景然不願耽誤她的睡眠時間,轉身便走。
“別再爲我殺人了。”
楚眠的視線落在她的背影上。
陸景然的身形一僵,白着臉回過頭來,看向楚眠的眉眼,好一會兒道,“我不能答應。”
她還有想殺的人,她還沒殺完。
如果以後有人敢傷害楚眠,她也不會停止,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
楚眠蹙了蹙眉,陸景然對她的這份偏執也挺難讓人承受。
“你殺再多,我也不會感動。”
她已經強大起來了,再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楚眠。
陸景然卻聽成另一個意思,“因爲我不殺賀盛璃?”
“……”
“我仔細查過當年事情的始末了,如果她不是我二哥的女兒,我早就回去將她千刀萬剮。”陸景然道,眼底掙扎。
楚眠順着她的話道,“你不動她,將來纔會後悔。”
“什麼?”
陸景然不解地看向她。
楚眠朝陸景然走過去,站到她面前,“就當是謝你那顆糖,我給你一個忠告,我對陸家沒有歸屬感,難道賀盛璃就會有麼?”
“……”
“你們認爲我恨陸家理所應當,怎麼就不想想賀盛璃爲什麼能這麼快接受一切?”
聞言,陸景然猛地睜大眼睛,眼底一片震驚。
楚眠沒再說話,徑自往前走去,離開甲板。
她話說到這份上,陸景然應該會返回D國,不會再在她周圍打轉了。
她希望陸家只不過是一段過往,她未來的人生有厲天闕,有厲小懶,有整個天宮,不想再容納更多。
……
楚眠回到帝都的這天,聲勢浩大。
孟墅同厲氏財團無數高層、葉成帶着天宮上下全部集齊在海邊,迎接她和風島衆人的迴歸。
唐瑾辰和樊冰冰作爲A國的總統和第一夫人到場,身邊跟着總統府的大量警衛和寥寥幾個特工。
各大財閥們帶着自己的人也都到了,面色複雜地等候着。
大量民衆更是擠得上面的路都水泄不通。
媒體裏被攔在保鏢人牆外拼命拍照,爭相報道這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天。
貧民窟的人真得都被接回來了!
郵輪停靠在海邊。
楚眠走向大廳,身上換了一襲幹練的黑白正裝,長褲裹着纖長雙腿,踩着一雙高跟皮鞋。
她將一側的發別在耳後,露出耳朵上簡約的耳釘,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垂下細閃的復古金屬鏈子,在她白皙的臉頰旁晃出優雅的弧度,讓她的一身正裝看起來成熟而不失清爽,氣質格外突出。
大廳裏,衆人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
見楚眠過來,大家紛紛側目,被她今日的打扮驚豔。
“眠姐!”小太陽從外面跳進來,激動又怯怯地看向她,“外面好多人啊,我們真要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