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堂一驚,從腰間拔出槍來,戒備地朝那邊走去。
聞言,陸景然看一眼地上斷斷續續的動物腳印,臉上掠過一抹慌色,拔槍拔了兩次才拔出來。
她收回靠近岔路的步子,同陸雲堂一起沿着熊的蹤跡尋去。
天地間的雪色茫茫,大雪紛紛落在小小的岔道上,孤零零的揹包停在那裏,覆了一層薄薄的雪。
厲天闕與楚眠兩人雙雙滾下坡。
一路上,楚眠渾渾噩噩中聽到厲天闕不停用手去抓山壁和樹枝的聲響,一路都是布料被割裂劃開的聲音。
他受傷了……
她這麼想。
滑下去的半程中,一塊巨大的山石突出來,棱角鋒利。
尖銳就像一把雪中的利刃朝她直刺而來,楚眠下意識想伸手去擋,人忽然被抱住,厲天闕抱住她猛地一個翻身。
下滑的速度過快,兩人都無力控制,調換位置的一瞬,厲天闕人便重重撞上突出的山石,頭狠狠一歪。
“砰。”
聲音極響。
“厲天闕……”
楚眠震驚地睜大眼,厲天闕的手無力鬆開,她再度往下滑去。
楚眠極力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一路滾下,身體壓過積雪與無數石子、枯枝,一直滾到最底下才停下來。
天懸地轉。
痛苦萬分。
楚眠趴在地上難受地呼吸着,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驚慌地擡起頭,就見厲天闕還停在那塊半坡的巨石上,從她這個角度,她只能看到他從巨石後露出的腳,一動不動。
恐懼頓時佔據她整具身體。
“厲天闕、厲天闕……”
她低聲喃着,聲音發抖,用盡力氣從雪地裏站起來,剛往前走兩步,絆到石子,一雙又疼又軟的腿就是一彎,整個人栽進雪地裏。
她重新爬起,再往上去,再倒下,再站起來……
一遍又一遍。
反反覆覆。
到最後,楚眠什麼都不管了,手腳並用地往上爬去。
面罩下,她乾裂的嘴脣不停地一張一翕,虛弱而無聲地念着他的名字。
別死。
厲天闕,求求你別死。
病還沒治好,車還沒試,他們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他不可以死……
楚眠艱難地往上爬,手一抓空人又滑下去。
明明不是件多難的事情爲什麼現在做起來這麼難!
楚眠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
她伸手費力地摘掉手套,摘掉圍巾,任由寒冷的空氣直往她的脖子裏鑽,讓她渾渾噩噩的精神好了一些。
楚眠重新往坡上爬去,一步一步耗盡所有的力氣。
可再耗盡也沒用,她還是一遍遍滑下去,看着不長的一段路,她卻是怎麼都爬不上去。
又一次。
她滑落下去,她趴在雪地裏,雙手被凍得通紅髮紫,人再提不起一點力氣。
一定是她身上的衣服太笨重了,讓她不能好好行動。
楚眠氣喘吁吁地側過身去,手指僵硬而費力地將頭上的帽子、護目鏡、面罩一一摘下,而後去拉雪山服的拉鍊……
一個低沉得發啞的嗓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楚眠呆了下,猛地往上看去,就見厲天闕手扒着鋒利的石角慢慢從巨石後面出現。
他的動作明顯比之前遲緩許多,他一點點將腿伸直,坐在坡上朝着她滑下來,一直滑到她的身上。
“厲天闕……”
楚眠虛弱地出聲,不顧一切地撲到他身上,伸手去扯他殘破的衣領,一扯開,裏邊血肉模糊,從脖子一直蔓延到半邊肩膀。
厲天闕把自己的護目鏡推開,把面罩扯下,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低笑一聲,“放心,沒割到動脈,否則這會血流一身了。”
這安慰人的方式也是夠了。
沒割到動脈還要慶祝一下是不是?
楚眠還想檢查他的傷勢,厲天闕按下她的手,把領子往回拉了拉,蓋住傷口,“已經發燒了還敢脫圍巾脫衣服,你是不是找打?”
他的氣明顯虛了。
她想說什麼,厲天闕又從地上撿起帽子拍了拍,給她戴上,問道,“餓不餓?”
楚眠搖頭。
“那包我們是拿不到了,不過,餅乾我放在身上了。”
厲天闕有些得意地道,從口袋裏掏出一袋壓縮餅乾,撕開包裝紙喂到她的脣邊,“乖,喫兩口,喫飽了我們就走。”
“……”
楚眠看他動作還算流暢,想來應該沒有傷到骨頭,稍微放下一些心,她搖搖頭,“你喫吧,我沒胃口。”
他也很久沒喫過東西了。
“我不餓。”厲天闕盯着她,“快點,不然我咬碎了餵你。”
“……”
這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楚眠看着他略顯蒼白的臉,低頭咬了一口。
見狀,厲天闕勾了勾脣,眼神跟看餵養的小動物似的,“繼續,全部喫完,喫飽點。”
楚眠喉嚨疼痛,是真的不太想吃了,但在他的目光下還是一口口將餅乾喫下去。
“砰!”
忽然,一聲槍響傳來。
楚眠仰起頭望了一眼漫天的雪,這槍聲好像不是特別遠,是陸家的人在附近?
她的眸子一轉,撲到厲天闕身上去摸槍。
只要現在開一槍,附近有人的話一定會來尋他們。
厲天闕坐在那裏由着她摸,輕描淡寫地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能再撐幾個小時麼?”
楚眠以爲他是擔心自己,便道,“我只是發燒,不嚴重的。”
“那好,我們走。”
話落,她亂摸的手被按住。
她擡起沒有血色的臉,厲天闕低眸看着她,目光深邃。
楚眠不明所以。
厲天闕擡起手,將她的衣服拉鍊拉上,一字一字道,“這山,只能你男人帶你出。”
得到陸家人的幫助,到時再來一句一推一救、互相抵消就沒意思了。
楚眠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一恍,低聲道,“厲天闕,沒必要……”
“有必要,老子就樂意慣着你。”
她任性,寧願跳山詐死都不肯認陸家,而他,成全她的任性。
厲天闕說着將圍巾給她套上,然後重新將她背到自己背上,託着她的腿沿下面的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