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堂穩重地開口。
良久,楚眠擱下茶杯,“你們將來在A國做的那些事,我還是會阻止,我只能保證,除非你們再在我面前濫殺無辜,否則,我和厲天闕不會要陸家人的命。”
聞言,陸雲堂神情一鬆,“楚小姐真是個通透的人,難怪我父親會說,要是你是陸家人,我這做兒子的都得靠邊站。”
“……”
楚眠的長睫一動。
“老實講,在楚小姐來之前,我對你確實抱了些除之後快的心思,但在見到楚小姐之後,我打消了這個想法,能和楚小姐、厲總這樣的人物相交對陸家的未來益大於弊。”
陸雲堂道。
他這樣講,陸家人都沒有異議,除了跪在那的陸寒,一臉自責。
楚眠看了陸雲堂一眼,她發現陸雲堂是個喜歡把目的說在嘴上的人,沒有任何虛僞,讓人聽到這樣的話也生不起厭惡來。
“那楚小姐,今天天這麼冷,你是在陸家用餐……”
陸雲堂說着看她,又主動打住,“算了,我猜楚小姐也沒心思在這用餐,來人,去把絕書取來。”
“多謝陸二爺。”
聽到這話,楚眠露出到陸家後的第一個真心笑容。
陸雲堂想的是既然不準備和楚眠、厲天闕交惡了,那就得交好到底,一段時日後,他們即便還是絆腳石,也不會是能傷到陸家筋骨的絆腳石。
於是,陸雲堂又道,“你是老爺子唯一的傳人,以後,絕書在你手上,醫蠱門就靠你去傳承,去發揚光大了。”
“父親——”
陸寒跪在地上,看着父親態度變成這樣,更加自責難受。
“你閉嘴。”
陸雲堂瞪他一眼。
楚眠坐在那裏安靜地等着,不一會兒,就有傭人冒着風雪走進大廳,雙手捧着一本古樸的書籍,一角有燒過的痕跡。
和陸景慧說的應上了。
陸雲堂沒在誆她。
絕書。
忘生果、枯上雪。
楚眠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去,心跳無法遏制地快跳起來。
厲天闕,等着她,她馬上就能回來了。
她看着傭人一步一步走近,越來越近。
忽然,外面傳來女人清冷的喝聲,“我看誰敢把書拿給她!”
整個大廳的人靜默。
緊接着,有傭人激動的聲音傳來——
“三姑娘回來了!”
三姑娘。
陸景然。
她的母親。
楚眠坐在椅子上,狂跳的心臟突然驟停,難以置信地轉頭朝門外望去。
原來,看見自己有這麼多親人是一種感覺,待知道自己的母親也在時,是另一種感覺。
是一種在手指頭上紮了一針,血珠沁出的銳痛。
那痛一瞬間傳過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傳過五臟六腑,在極短的時間內收住人的呼吸、心跳、五感……
門外,依然是風雪狂涌,無休無止。
一個高挑的身影在一羣保鏢的簇擁下走進來,腳上還踩着雪。
如果說那張三兄妹的照片中,陸景慧對比年輕時少的是眼睛裏的那份睿智,陸雲堂比年輕時少的是英俊相貌,那眼前的女人無疑是得天獨厚,她什麼都沒有少,甚至那種明豔更勝年輕時。
她就這麼走進大廳,身着一件棕色大衣,圍着淺灰的圍巾,長髮、肩上都落了些雪。
陸景然。
這就是她的母親。
楚眠直直地看着她,只見陸景然解下脖子上的圍巾,一端纏在自己的手上,猛地往前一甩,就將前面捧着絕書的女傭手腕一纏,以柔軟而乾脆的力道將女傭往後一拉。
女傭被扯得跌撞過去。
陸景然一手扶住她,一手利落地取過絕書,往自己身後的保鏢手中帥氣一扔。
保鏢急忙接住。
“……”
楚眠這纔回過神來,意識到陸景然做了什麼,目光逐漸冷下來。
“景然?你怎麼回來了?冷不冷,這大冬天怎麼不多加件衣服。”
陸雲堂見到妹妹回家喜出望外,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吩咐身邊的傭人準備熱茶熱毛巾。
陸家人見到陸景然也是很開心,紛紛站起來噓寒問暖。
陸景然卻是冷着一張臉,誰也沒搭理,直朝着跪在地上的陸寒走去。
見陸寒背上滿是血痕,血和襯衫都沾到一處去了,陸景然蹙眉。
“小姑姑。”
陸寒一直撐着,待見到陸景然,挺大個男人突然紅了眼眶。
“小姑姑來晚了,是不是很疼?”
陸景然蹲下身來,想摟一下侄子,看着滿背血痕又無從下手,不禁擡眸,冷若冰霜地看向陸雲堂,“二哥,你好大的當家派頭啊。”
陸雲堂被自己的妹妹看得一陣心虛,“這孩子無法無天,帶着弟弟妹妹胡鬧,不收拾不行。”
“再胡鬧也是我們陸家人,二哥至於爲個外人下這麼重的手?”
陸景然冷冷地道。
“……”
陸雲堂默。
楚眠仍是坐在位置上,一直緊緊盯着陸景然的一舉一動,聽着這一身“外人”,她自嘲地勾了勾脣,開口道,“陸二爺,不打擾你們閤家歡,我先走了。”
說着,她便起身,手腕上的絲帶輕揚起來。
聞言,陸景然回眸看向她。
不計剛出生那兩天,這是陸景然第一次看向楚眠,目光停留不到兩秒。
陸景然吩咐下人,“帶少爺去治傷。”
看着陸寒被扶下去,陸景然才轉身在陸雲堂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離楚眠很近。
“楚小姐,久仰大名。”陸景然睨向她,眼神清冷,“有緣見到,不如再坐一會?”
“……”
楚眠看着她的臉,目光凝了凝,而後在位置上重新坐下來。
“老爺子說,他有個小徒弟過目不忘,聰明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陸景然誇着她,卻沒有任何讚美的語調,“楚小姐剛來D國,就能讓我二哥對自己寶貝兒子下這麼重的手,還讓他心甘情願交出絕書。”
這話是在怪她一來就挑撥了陸雲堂父子感情?
還真是陸家特有的排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