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個還是救衆生,楚眠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會做上這樣一道經典的題目。
她何德何能。
她自嘲地低笑一聲,人靠着牆壁慢慢蹲下來,十指埋入發間。
這兩天她過得猶如在坐雲霄飛車一般。
一下以爲厲天闕沒救了,一下又要做選擇題。
她燈光下的面容慘白到極致,痛苦不堪。
……
D國。
打完這通電話,陸雲堂放下手機,臉色不大好,光着上半身正讓人給他治傷。
“怎麼樣?”
見他通完電話,一屋子的陸家人急切地看向陸雲堂。
陸雲堂低頭,看向一旁擺着燒了小半本的醫蠱門絕書,嘆上一口氣,“還沒回答我,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要想想也正常。”
“還是你厲害,這麼一會就想出這兩全之法來,又能寬慰老爺子,又能讓姓楚的和姓厲的成不了絆腳石。”
旁邊人紛紛恭維陸雲堂。
“還不是給逼的,總不能看着老爺子吐血也不管。”
陸雲堂轉頭看一眼半躺在大牀上的陸公業,陸公業半闔着眼有些憔悴,正在接受輸液。
聽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陸公業的臉色沉重。
陸雲堂憂心地站起來,走到陸公業的牀邊,忍着傷痛道,“父親,您聽到了,我給那孩子希望了,就看她怎麼選擇。”
“我知道了。”
陸公業沒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兒子做到這一步不容易。
他靠在牀頭看向浮動的窗簾,好久,他才收回視線,落在陸雲堂的傷上,又是看很久,才幽幽地感慨道,“我這輩子啊……好像就沒讓一個晚輩瀟灑恣意地活過。”
他逼着大家背上陸家復仇的責任,還好大家都聽他的,突然出了楚眠這麼個小丫頭,不肯走他的道,他一步步逼過去,越逼越狠。
小傢伙能撐得住麼?
這一句沉甸甸的,太有重量。
聞言,陸雲堂一驚,連忙屈膝跪下去,陸家人跟着齊刷刷跪了一屋子。
……
楚眠回到廚房的時候換了一身衣服。
厲天闕站在流理臺前看向她,楚眠微笑着道,“洗手的時候不小心弄溼袖子,就換了一些,等久了吧?”
她不敢說,她花了很多時間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他面前。
厲天闕沒疑她,只低笑一聲,“所以,你果然需要我的寬衣解帶。”
“……”
楚眠笑得無奈,走到他身邊,見廚房沒一點動起來的樣子不禁道,“你還沒選好做什麼菜?”
一聽到這話,厲天闕的眉頭就擰起來。
他一把摟過她的肩膀,將她勾進懷裏,看着流理臺智能面板上花花綠綠的菜譜道,“這些教程都有病,一道菜有十幾種做法,我怎麼做哪個。”
“那就隨意一點吧。”楚眠隨意地勾了幾道菜,“好不好喫要靠實踐。”
楚眠的這個做法合了厲天闕的意,厲天闕開始盯着教程拿食材過來。
光是拿食材,就鋪了一大堆。
厲天闕又將教程上精確到克的調料一樣一樣配出來,跟做什麼生化實驗一樣。
楚眠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目光黯然。
“好了。”
厲天闕總算是將一切分配好。
楚眠笑着說道。
“行。”
厲天闕看一眼教程,鬆開她轉身就開始大刀闊斧,啓動開火,往裏淋上油,衣袖被他捲到手肘處,露出小臂的堅實線條,舉手投足間極爲養眼。
楚眠一樣一樣給他遞,偶爾提醒下下一個步驟是什麼。
厲天闕對着這樣易懂通俗的傻瓜教程燒得似模似樣。
“厲天闕。”
楚眠靠在流理臺邊上,看着他的背影隨意地問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道題?說火車司機不變軌道,會撞死自己的父親,變道,則撞死一羣人,是你的話你怎麼選?”
厲天闕炒得風生水起,頭也不回,“不變道,讓他死。”
楚眠噎了下,“撇除父親不是人這個情況。”
她一時恍惚,忘了厲天闕有多想讓厲擎蒼死。
“什麼破問題?”
厲天闕嫌棄。
“這是一道考驗人性道德的題目。”
楚眠道,說得很是自然,完全就是在和他閒聊。
聞言,厲天闕回頭好笑地睨她一眼,“你看你男人是有道德底線的人麼?”
他不把兩條軌道拼一起一起撞就不錯了。
“……”
楚眠被他說得都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一會兒,她遞出稱重好的清水遞給他,“那如果有一條軌道上的是我呢?”
“救你。”
厲天闕想都不想地道,“我管別人死不死,就是把老子放另一條道上也是救你!”
楚眠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還真是不出意料的答案。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低聲呢喃,眸子一點點黯下去。
三年前那一次在江南堂,他也是這樣,爲她不惜挑起財閥之亂。
她至今記得他的聲音有多斬釘截鐵,有多毫不猶豫。
爲什麼她做不到他這麼果斷?
是她裝得太多,還是愛得太少?
這頓晚餐做了很久,一道道菜擺上桌時也算是濃濃美色,就是耗時有點久,等全部擺上桌時,第一道菜都快涼了。
楚眠坐下來,拿筷子夾了一片肉放進嘴裏。
厲天闕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她一個評價。
完全照搬食譜,味道差也差不到哪裏去,但說好也勉強,畢竟火候掌控一般,跟她的手藝半斤八兩。
但楚眠不忍心打擊他,用力點了點頭,微笑着道,“好喫。”
“我就說了,做菜而已,能有多難?”
厲天闕得意洋洋,拿起筷子也夾起一塊菜喫,他自帶大廚濾鏡,也覺得自己做的非常好喫。
他不停給她夾菜,又問道,“我是不是你見過的人中做菜最好喫的?”
“……”
哪來的臉呢。
楚眠一臉真誠地點頭。
厲天闕心花怒放,又給她盛湯,“對了,我這邊已經沒問題了,後天陪你去風島。”
楚眠笑,“好啊。”
“看把你開心的,跟回孃家似的。”
厲天闕睨她一眼,寵溺地將湯擱到面前。
孃家。
楚眠聽着這個詞怔了怔,笑容斂起,好一會兒才道,“那個地方對我來說確實很特別,我人生最難的三年就是那裏,我在那裏見過很壞的人,也見過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