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厲天闕莫名地看着她,臉色仍然不好。
“走吧。”
楚眠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車子停在山莊外,楚眠牽着厲天闕的手朝着車子走過去,值守的保鏢見狀就要去開後面的車。
“你們不用跟着。”
楚眠發話,說着便打開駕駛座的門,彎腰坐進去,系下安全帶。
她一擡眸,就見厲天闕還站在車外,眉頭擰得有些緊。
“上車。”
楚眠衝他笑了笑。
“去哪?”
厲天闕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眠故意賣着關子,再次示意他上車。
厲天闕打量她兩眼,才繞過車子在副駕駛座上坐下來,伸手關上車門。
楚眠一腳油門踩下去,車燈掃過前方的路,疾馳向前。
……
車子行在夜間的帝都,路燈昏黃的燈光落下來,掃向擋風玻璃,掠過兩張面色各異的臉。
厲天闕坐在車上,單手支着頭看身旁的人開車。
楚眠車速極穩地往前開,面容十分平靜,眼底清明,不摻一絲雜質,白皙的手握住方向盤,偶爾轉上兩圈,動作瀟灑而優雅。
兩人一路無話。
穿過鬧市區域,楚眠緩緩減速,直到某棟大樓前,她將車子停下來,拉了手剎。
厲天闕這纔將視線從她的臉上收回來,往後瞥一眼,“來這裏做什……”
話沒說完,盡數啞在喉嚨裏。
夜色下的大樓不是別地,而是婚姻登記處。
厲天闕整個人像是被冰封住一般,定定地望着那幾個大字,像是第一次認識。
大樓的門口,幾個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正站在那裏,孟墅和樊冰冰站在一旁朝這邊張望。
“走吧,我發消息給孟墅和樊冰冰了,他們已經把我們的資料送到裏邊,就等我們。”
楚眠說着解開安全帶,接着就要下車,見厲天闕坐着一動不動,道,“下車啊。”
厲天闕坐在那裏,轉眸直勾勾地看向她,目色深不見底,“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聽到這話,楚眠不由得笑了,“結婚啊。”
不然她來這婚姻登記處做什麼,還是動了強權,讓孟墅把這裏的工作人員大晚上叫起來上班。
“……”
厲天闕直直地盯着她脣畔極爲隨意的笑容。
楚眠的手從車門上收回,看着他淺淺笑着,“我想過了,登記又不是辦婚禮,不用什麼時間,沒必要等到風島回來後。”
如果頭痛讓他不安,如果胡思亂想讓他痛苦,那她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消除這一切。
“你真要跟我結婚?”
厲天闕盯着她,眼神銳利,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完全看穿。
“當然,難道你不想?”
楚眠笑着問道。
“……”
想。
想得都快瘋了。
厲天闕盯着她彎起的眉眼,身側的手一點點握起,指尖死死陷入掌心,陷到銳痛,纔不至於衝下車。
楚眠見他坐着不動,正想再催促,厲天闕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他握得很緊,握得楚眠感覺到痛意。
楚眠注視着他的眼睛,輕聲反問,“你怎麼一直強調這些,你是要我和那個保鏢一樣退縮嗎?”
退縮。
光是想象這兩個字帶來的畫面,厲天闕的臉就是一白。
他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眸子更加發紅,用盡力氣才逼自己說些人話,“我可以給你時間想,好好想清楚,我不用你可憐我。”
“可憐?”
楚眠聽得笑了,“你覺得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在可憐你嗎?去學醫蠱是可憐你,拼盡力氣早點回來見你是可憐你,現在連結婚也是可憐你?”
“就算你現在沒有可憐,以後,你也會發現跟我這種人生活比普通生活艱難,你也會後悔,你得把這份後悔全部考慮進去!”
厲天闕握住她的手道,“現在,你還有機會反悔,進了這道門,你再想反悔,我不會讓你好過。”
“……”
“我厲天闕的婚姻法裏,沒有離婚,只有共葬。”
說到最後,竟是威脅。
楚眠點頭,“那真巧,我楚眠的婚姻法也是,看來我們還是合拍的,所以,下車吧。”
說着,楚眠想縮回自己的手,卻掙脫不開,仍被厲天闕抓得緊緊。
他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發紅的眼直直地着她,既不下車,也不鬆手。
車子裏很安靜。
靜到她能聽清楚他的呼吸有多沉。
楚眠有些無奈地看着他,“厲天闕,你太矛盾了。”
他既想把她留在身邊,又想着一個正常的人不會願意留在他這樣的人身旁,可能還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自私……
聞言,厲天闕更加用力地握緊她的手腕,“你再想清楚一點,你再想一會。”
“我想得很清楚。”
楚眠說道。
她一直都很明確,從三年前離開帝都後,她就想過今天了,她沒什麼不明確的。
她凝視着他的眼,“厲天闕,你到底在顧慮什麼?”
“顧慮什麼?”
厲天闕重複着她的話,而後笑了,滿是自嘲,“自然是顧慮要不要把你拖進我這個泥潭來。”
“……”
楚眠抿脣。
厲天闕鬆開她的手,人頹然一般地靠回椅背上,雙眸望向遠處的大樓,好久,他才嗓音沙啞地繼續道,“以前只覺得有個人陪着我就行,沒想過那麼多,可現在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覺得害怕,我怕把你這輩子給悔了。”
“……”
“可我又怕你真不要我了,怕我會跟那女人一樣搖尾乞憐。”
“……”
“更怕……就算我搖尾乞憐,你還是不要我。”
厲天闕笑着說道,笑得很深,笑得眼底生出水霧,“阿眠,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恨過自己的病,這麼恨自己不是個正常人,我根本看不到我們的以後。”
“……”
看不到我們的以後……
楚眠被這話驚得心底一疼,竟不知道說什麼。
到最後,在結婚這事上,厲天闕居然打起退堂鼓,他望着大樓,聲音淡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