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更喜歡什麼樣的生活。
“謝傲然,我既然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
楚眠從他手中拿回檢查報告,用力地抱在懷中。
山前的小溪帶來陣陣涼意。
“因爲這疊檢查報告?”謝傲然問,“你是不是覺得厲天闕爲你受這麼重傷,你欠了他,那我和他去說,只要他放你離開,我可以把謝家的情報組織讓給他。”
這算是份厚禮了吧?
楚眠站得有些累了,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來。
謝傲然也跟着她坐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她一個答案。
“謝傲然,你是不是還沒女朋友啊?”楚眠轉眸看向他。
“……”
謝傲然被問得面露尷尬,他指指自己的假肢,自嘲地道,“這不廢話,我這樣誰看得上我?”
“堂堂謝氏家族的話事人說這種話。”楚眠笑了笑,“不過你沒女朋友,不懂也正常。”
“……”
怎麼你現在就成感情專家了是嗎?
“我以前也像你這樣,厲天闕把我從風島救出,我記他一恩,他及時爲我洗胃,我記他一恩,他替我擋箭,我再記他一恩,我等着他將來遇到麻煩,我就還了。”
楚眠坐在那裏望着山壁道,“直到這一次,我看到他傷痕累累出現在我面前,我才明白男女之間不是這麼清算的。”
“那怎麼清算?”
“他做這麼多,是要我的心,是要我只屬於他一個人,我只有做到,纔是清算。”
楚眠道,她懂了,也願意這麼去做。
謝傲然坐在一旁看着她的側臉,白得沒有顏色,她靜靜地望着山壁,目光一如既往的堅韌。
她要決定做一件事的時候,旁人根本撼動不了。
“你願意這麼清算,是因爲你已經不止當他是個救你出水火的恩人了。”
他點破。
聞言,楚眠坦然地點了點頭,淺笑着道,“我想也是。”
“……”
看她這麼直接地承認,謝傲然眼睛黯了黯,很快視線移到別處,沒說什麼。
“謝傲然,謝謝你不遠千里過來救我,你不適合攪進這次的事件裏,越早走越好。”
楚眠收回視線看向他,認真地道。
“我會暫時住在聖座酒店,等你回心轉意。”謝傲然從石頭上站起來,面容肅然,“我不接受你從此就做一隻飛不出牆的金絲雀。”
“謝傲然……”
楚眠蹙眉。
“我也不相信你能這樣輕易忘了貧民窟的一切,房老、明叔、小太陽……重建貧民窟這件事,你不親力親爲你放心嗎?”
謝傲然站在那裏,一字一字說道。
房老、明叔、小太陽……
楚眠的喉嚨哽了哽,“我現在本該是個死人。”
一個死人,她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他既然讓你活,爲什麼不能讓你活得隨心一些?”謝傲然看她,沉聲反問,“只因爲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就要接受這段被禁錮的感情?”
“謝傲然。”楚眠的臉冷下來,“你不能說他壞話。”
“……”
謝傲然面色一僵,隨即苦笑起來。
這就護上了?
從她說她心疼厲天闕的那天開始,他就該知道,遲早有這一天。
說完,謝傲然轉身離去。
“……”
楚眠看着他的背影,漸漸垂下眸來。
若是有選擇的餘地,她當然不想做籠中鳥。
可現在,由得了她選麼?她若就這樣離開,她怎麼對得起厲天闕這一身的傷。
……
一望無際的海洋。
顛簸不停的貨船。
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切,讓人什麼都看不清,卻清晰地感受着死亡、絕望。
“楚眠!”
厲天闕猛地驚醒,一頭的汗,心臟跳動劇烈,雙眼忽然睜開,裏邊如血浸染,流淌着深刻入骨的恐懼。
“厲總。”
一旁坐着的沈醫生立刻站起來走到牀邊。
厲天闕從牀上一下子坐起,沈醫生連忙阻止都來不及阻止。
一陣劇痛自胸口襲來,厲天闕伸手按過去,嘴角的瘀傷變得更青,他擡眸看向門口,只見楚眠靠在門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一身裸粉的長裙長至膝蓋,裸在外的手臂比牛奶還白皙細膩。
厲天闕的呼吸一下子緩下來,勾起脣角,“你站那幹什麼?”
還不到他這裏來?
“……”
沈醫生站在那裏,聽着這一聲,身體僵了下,機械般地轉眸,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門口空空如也。
根本沒有人。
厲天闕坐在牀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門口的人就像一團幻影,虛無地散開了。
他目光一滯,轉眸,就對上沈醫生震驚的目光。
四目相對。
房間裏一時間靜得半點聲音都沒有,空氣都尷尬起來。
沈醫生站在那裏,有些艱難地乾嚥了下,斟酌着語氣小心翼翼地問道,“厲總,你什麼時候開始有幻覺的?剛剛是第一次還是……”
話音未落,厲天闕擡手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將他拉下,雙眸惡狠狠地瞪向他,“給我治!”
他手上還插着針,輸液管晃了幾晃。
“……”
沈醫生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不能發病!”厲天闕的手指死死握緊,“聽到沒有?”
以前,他是盼着發病的,但現在,他不盼了。
那女人才會對他投懷送抱,他不能現在就變成一個瘋子!
“……”
沈醫生的臉都成了紫脹色。
厲天闕陰沉沉地瞪着他,鬆了兩指,沈醫生得以呼吸,忙道,“我知道,厲總,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絕不讓不該發生的發生。”
得到保證,厲天闕才推開他,冷冷地道,“這事不能告訴楚眠。”
“是。”
沈醫生低頭。
“她人呢?”
厲天闕的語氣突然慌了下。
“小姐出去了,可能呆在房間裏太悶。”
沈醫生下意識地往後又退了退,哪怕是傷重的厲天闕還是能給人滅頂般的存在感。
還在就好。
厲天闕鬆了口氣,拔掉輸液管,掀開被子就要下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