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醫生印象裏,遲稚涵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姿態說過話。
自信的,立場分明的。
就算知道她性格里有堅韌的部分,也經常會因爲她的年紀身高和長相,不自覺的,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小女孩。
當初選她,多多少少有她的家庭原因在,正常人家裏的獨生女,誰家會放心讓她在這裏和一個有心理疾病的人關在一起。
她缺錢,孤單,沒有這方面的遺傳基因,遇到問題心態極好。
找她,風險和阻力都最小。
趙醫生心裏知道,他爲齊程找了遲稚涵,是矇住了良心做的事,因爲這樣,齊家給遲稚涵開的價格高的咋舌。
和遲稚涵聊方案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被動的,被他來回忽悠下套,牽引着一步步走到治療方案的核心。
他知道遲稚涵心裏腹誹過他很多次,但是這丫頭心裏有一杆秤,沒撼動她心裏平衡的事,她經常笑笑就過去了。
今天,看來是碰觸了她的底線了。
她拒絕把她的感情和治療牽扯在一起,說的非常明白。
巧的是,十一天前,齊程跟他說了一樣意思的話,他說不管遲稚涵離開多久,他都不會出現減藥反應,這種方案沒有必要。
當時,他只是把齊程的話當成了心理病患者最經常產生的自我認識混亂。
他並不相信這種一開始以治療爲目的的戀愛,真的能變成齊程說的那個樣子,遲稚涵爲了治療,勢必會壓抑本性,而這樣的戀愛,本身就是一種風險。
所以,他並不看好,連帶的,對齊程的好轉也抱着悲觀的態度。
可遲稚涵今天的理直氣壯打動了他。
她的個性從不矯情,理直氣壯的原因是因爲她覺得自己的戀愛很普通,哪怕她談戀愛的對象,是個一發病就只能脫力躺在牀上的男人。
他爲這樣的純粹動容,也羞愧與自己心底的那些陰暗,但是專業上,卻始終無法跨過。
“小遲啊……”趙醫生手裏拿着老花鏡磕磕桌面,語速很慢,“我向來很信任你,這種信任來自於我相信自己的專業,我觀察你很久,通過各種檢查確定你確實可以加入這個治療方案。所以哪怕這個過程中你出了很多次錯,叮囑你的事情除了按時讓齊程吃藥,其他的都沒有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做,我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你知道這是爲什麼?”
身後的齊程擔心這樣的對話會讓遲稚涵不舒服,已經坐起身,防禦意味十足。
“我是醫生,又不是站在你們對立面的人,不要都用這種眼神看我。”趙醫生哭笑不得,“我由着你的意思來,是因爲齊程對你真實反應的接受度更高。”
“但是這一次,不太一樣,這涉及到關鍵治療點,”趙醫生很難得的說的十分誠懇,沒有兜圈子也沒有製造氛圍,“就算我情感上已經被你說服,但是專業上,我不可能同意。”
遲稚涵皺眉:“你希望我從專業上說服你?”
這不明擺着欺負人麼……她懂什麼心理學。
“或者可以替代的方案,證明你剛纔說的話,你離開齊程,他會想念,但是能夠自我調節負面情緒,像個正常人一樣。”
遲稚涵傻了一下,她還是說不過趙醫生,開足了火力也只夠撐個開場……
“我真的不是爲難你們,你們兩個在一起的過程我看得清清楚楚,我還算是半個紅娘。”趙醫生給遲稚涵沉默的空檔,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帶上了熟悉的趙醫生式的設套的味道,“但是齊程現在的現狀就是這樣,他不想變成正常人,在他看來,現在這個療效已經是終點。”
“可社交恐懼症不治療,齊程的應激反應還在,他仍然出不了門。”
“你們現在年紀輕,熱戀期,覺得很多事情都可以解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再一個十年之後,齊程仍然是這個樣子,你有信心讓他的抑鬱症不再復發麼?”
“再來一次,你覺得他還能好麼?”
這個套,下的很重。
遲稚涵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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