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白兮傳 >第三十二章 天公至斯方大同
    我暗忖着近來這天垠地荒中倒是颳了什麼邪風,怎麼凡事都能跟“魔族”攀上瓜葛。

    前夜裏那魔族傾城殿下敠(聚攴)至我青城,蠻來生作地拉我同她談了一兩個時辰的閒天,她前腳剛走,他們神族的新神帝黎宸又從天而降沒頭沒腦地攪得我是雲裏霧裏一頭霧水。

    現今更別提眼跟前扮得故作神祕一副鬼神莫測的水德星君,我竟詫異,何以魔族竟甚時變得這般喫香了?

    “前些日子倒聽黎宸提過一嘴,怎麼,可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見他故作神祕的樣貌,我自擺出一派山清水秀靜聽松風寒的姿態招架。

    他略擡了擡下巴頦兒,嗐了一聲後息悒說道:“小主素知,在這天垠地荒中各族各仙無不是孳孳汲汲以求仙道正途,多少年夙興夜寐勤修苦練,也只爲得那一朝飛昇求得一個長生不老。”

    “這是自然。”我僵了手下動作,頗以爲然地點頭附和:“要論道這天垠地荒裏哪一族最爲得便宜,你神族應是理所當然地排在首位。”

    見我說的很是篤定,水德星君也並無異議,他心領神會地重重點了幾下頭,心內五味雜陳地說道:“小主此言水德自是無可辯駁的,然小主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哦?”我眉骨微聳,覷着桌子對面臉色黑黝黝發着光的水德星君,心下戰敠思忖,卻不知他此言竟是何意。

    他默默無語地看了我一眼,面色浮沉悽然地喟嘆道:“人道青城山白兮小主玲瓏心思,何以連這番玄機也悟不透?”

    我驀然一呆,只覺他此話恐是另有禪意,方秉正坐姿攏心蠲邪攪動着腦漿狠狠地悟了悟。

    我眼觀鼻、鼻觀心、心似水、水波不驚,又驚不切地將神思腦海猶若翻江倒海地活絡了一番。

    這麼一悟,竟也硬生生地被我悟出了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道意佛法出來。

    水德星君的的確確說的無誤,我確實只知其一卻未能悟透這“其二”。

    衆所周知,天垠地荒四海浩渺九州無垠,衆族林立一心修道求生,只待某一時日功德圓滿飛昇九重天上或佛或仙位列仙班。

    然其老天爺矯情的很,時時畸輕畸重厚此薄彼,是以有的人生將下來尚在那襁褓之中便已得了仙階神位,不才本天神便是這裏頭的典型代表。有人得故也會有人失,那失了的,除了道一聲命運多舛之外,且要在各族或凡間磨礪焠煉多年。若然機緣巧合又恰好結了些善因,自然也會摘得善果修得大道。若那仙途坎坷長了一副倒黴模樣的,便只能拱手道一聲無量壽佛囑他自求多福了。

    因緣不同,所成就的造化也就往往殊之。

    然又其老天爺平正的很,許是觀那“失之”一輩修行實屬不易,於是心生惻隱,將那本就傾斜於“得之”的戥秤隨手一撥,頓然形勢又驟然起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戥秤失衡之下,其結果便是但凡已然修成正果的大小神仙一水兒的“情劫”、“心劫”、“仙劫”、“神劫”、“嗔劫”接踵而至,只嫌不夠,那歷劫時所遭受的道數卻也比素習翻了一番。

    正所謂“幸於始者怠於終”,如此一來,那原本在九重天上尸位素餐逍遙快活的神仙熬不過幾遭雷劈,便立時灰飛湮滅身形俱散。

    遭此一劫,神族可謂從此一蹶不振了千百年有餘,後在兩屆神帝的旋乾轉坤勵精圖治下,方纔又恢復往日昌盛。

    “你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我將那原本千頭萬結繞的我頭皮發麻的思緒捋了捋,也些微猜出了水德星君的來意。

    水德星君頗是讚許地覷着我,笑了笑說道:“小主果然玲瓏心思,水德實乃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一時發懵,竟喫不准他這話是貶義還是褒義。

    我掩着錦袖咳了幾聲,避開他那似贊非讚的恭維,臉上掛着幾縷淡淡的笑意說道:“你這水德星君倒也學會了這拍馬屁的功夫,本小主才該着佩服的五體投地纔是。”

    那星君訕訕一笑,臉上掩不住尷尬地說道:“我水德星君一片忠心昭日月,小住豈會不知?”

    我擡起眼皮覷着他笑了笑,觀着他的不自在說道:“忠不忠心的我即非神帝又非神族一脈正統你於我說了也委實的沒有半點益處,”

    水德星君這次徑直被我嗆得是灰頭土臉,想是被我揶揄的有些過了頭,半晌,才語氣緩緩面色平靜地說道:“不瞞小主,前些時日我同那掌天的司天天神晤了一面,他於我說了些甚爲機密的話,是以水德今日斗膽請小主應我一個不情之請。”說畢,已然撩衣雙膝着了地結結實實地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見他臉黑泛光,一併襯得那雙墨黑的雙目也是愈加的澄明透亮了起來。

    我穩住心神,着實被他這一番本在意料之外的“盛情”給驚得是皮焦裏嫩,想來這神族動不動就磕頭俯地的傖俗實在詭異至極,雖我這青城小山溝裏出來的一條小白蛇受這水德星君一拜也並無不可,可是“喫人家的嘴短,受人家的禮虧”,得人錢財便要替人消災是天垠地荒裏最規矩的禮,豈是說毀就能毀的。

    我自將抿了下發乾的雙脣,心忖着到了這天宮之上本屬水德星君的地盤,怎地一杯茶水也討不到,旋即那想要將他托起的柔軟的心腸倏爾又堅如磐石了。

    “如何的不情之請,你便說出來於我斟酌斟酌,若是尚好對付些,本小主就勉爲其難地應了你。若……”

    未等我若完,那爬在地上方纔還死魚一條的水德星君頃刻間變化得生龍活虎,撲通一躍而起,黢黑的臉上綻着那四月桃花,眉開眼笑地說道:“我便道小主是這天垠地荒裏頭號的活菩薩,靈心純善,真性情也!”

    真性情?香蕉你個巴拉,奶奶個腿滴,本小主若是教你一兩句甜言蜜語誑過去纔是“真性情”。

    這水德星君,多日不見怎地這厚臉皮的地步已是到了爐火純青之境,越發有了神族該有的質氣。

    我……委實的好欣慰吶!

    “你且先道來於我聽聽,若是尚易些我便順手替你辦了,若是那艱難險苦的,休怪本小主駁星君情面,只能怪本小主不才,也委實的沒有那份閒情逸致。”我壓着嗔氣制着怒意,語氣乾巴巴地說道。

    他那本愉悅歡脫的身子登時僵了僵,臉面暈染起幾朵桃花瓣,道了聲該死方纔接着說道:“只因此事與君上有關,是以老臣方纔這般謹慎小心。”

    我一個恍惚,脫口問道:“神帝?你說的是那老神帝還是新神帝?”

    這下,水德星君一副魁梧的身軀僵的更是厲害了,並着一張威風臉也被浸成了豬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