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面色突變,凝視雲堅,問道:“你怎認得這兩人?”
雲堅笑道:“天下間敢將少林寺,比作三間小茅屋的,除了雷鞭雷前輩外,更有何人?”
雷大鵬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忽地手上一使勁,一股吸力將他抓了過去。
雷大鵬的手掌在他身上上下摸索着,忽地一皺眉道:“原來你是大旗門弟子!”
雲堅倒是奇了,這廝光靠摸一摸就能摸出自己的來歷,這不是怪事嗎?
“前輩怎麼知道?”
雷大鵬哈哈大笑:“你先告訴我,誰讓你來找我的,我再告訴你。”
雲堅嘴一合,不再言語。
雷大鵬直接拖着他,靠近了三間小茅屋。
當中一間屋子十分寬大,但屋裏卻是十分零亂,跟雜貨鋪一般。上至琴棋書劍,下至鍋碗瓢盆,什麼都有,零亂地堆滿了一屋。
左面屋角木架,放着幾本書冊,但架上卻寫着“藏經閣”三字,書架旁堆着幾柄刀劍,便算做羅漢堂。
當中一張破桌設着殘燭香案,寫的是“大雄寶殿”四字,右面屋角小小火爐上,燒着只熱氣騰騰的鍋子,鍋裏面香氣四溢,自然便算做香積廚了。
雲堅見了,更是驚奇,更是好笑,少林寺所有殿堂,這裏完全都有,只是非但具體而微,而且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雷大鵬卻哈哈笑道,“灑家昔年被少林逐出門牆,便造了這小小少林寺與它分庭抗禮,你看造的如何?”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雲堅唯唯諾諾地答道。
雷大鵬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除卻一身好筋骨,更有一副好心腸。我看你,極適合做我的弟子!”
雲堅臉色一變,心道這雷大鵬該不會真起了這樣的心思吧?
不過見他這人的性格,是故當不得真的。
“灑家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我佛既在心頭,灑家便將此當做少林寺又有們不可。”雷大鵬望向最裏面的那間茅屋徐徐道。
“大師說的不錯,菩提非樹,明鏡無臺,若是認真,便着相了。”雲堅奉承道。
屋中只有一張破椅,但卻已被雷大鵬坐了。雲堅走來走去,忽地看向最裏間的茅屋的門。
雷大鵬卻跟炸毛的貓一般跳起,大喝一聲,自椅上飛身而起,張臂便向雲堅撲了過來,雲堅大驚之下,急退三步。
“灑家這小小少林寺,到處都可走得,但只有這扇門戶卻是萬萬碰不得的。”雷大鵬急聲道。
“這門中又有何古怪?”雲堅故意問道,但暗中觀察早已發現了貓膩。
這扇門關得嚴嚴密密,絕無絲毫空隙,門裏是什麼,直到他話說完了,仍然沒有絲毫髮現。十有九八就是雷大鵬囚禁陰嬪的地方!
雷大鵬起身掀開鍋蓋看了看,嚐了嚐味道,又將鍋中之肉舀了滿滿一碗。雲堅此刻聞得肉香,肚子也咕嚕嚕叫了起來。但雷大鵬卻沒有招待他的意思。
“灑家先將這碗肉送去,再來說話。”雷大鵬將一碗肉盛好,笑哈哈道。
他緩步走向那道窄門,走得十分小心,似是是怕碗中肉汁濺出。待到他走進了,臉上笑容也已收斂,神色變得十分端重。
雲堅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向那扇黑暗的屋門。
“咪嗚”一聲,傳出的卻是一聲貓叫。
雷大鵬將門戶輕輕推開一線,側身走了進去,口中笑道:“你……”
這個“你”字剛落,他忽然“哎呀”一聲大叫。
“嗆啷”一聲,碗也摔得稀爛。
“砰”的一聲,窄門大開。
雲堅跟着鑽了進去,只見這間茅屋,佈置得十分精緻華美。四面是錦帳流蘇,牙牀妝臺,牀上又堆着翠裳。臺上懸着明鏡,鏡旁還有幾副女子梳髻用的木梳。梳上還纏着幾根青絲。
但這木屋牆壁四周卻都是青銅所制,端的是一間上好的金絲雀囚籠。
雷大鵬目光茫然四顧,喃喃道:“到哪裏去了,哪裏去了……”
他忽然發覺屋角處有個土坑,深達地下。
雷大鵬大喝一聲,一腳踢開那牙牀,牀下果然滿堆泥上。
“她走了,走了……連嬪奴也被她帶去了……”雷大鵬嘶聲叫道,聲音中竟然有一絲悲慘之意。
忽然他又竄到雲堅身前,抓住他肩頭,惶聲道:“你若肯幫我個忙,我日後永遠也忘不了你!”
雲堅無語道:“但請吩咐!”
雷大鵬切齒道:“她此番逃將出去,亂子就要惹大了,灑家無論如何也要抓她回來,你且替我照料這裏!”
他也不管雲堅是否答應,話聲一落,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雲堅立在地道口,須臾方纔笑道:“人已走了,你且出來吧!”
他語聲剛落,突聽一個嬌柔的女子的輕笑。這笑聲之嬌柔甜美,連雲堅這樣鋼鐵般心腸之人,聽了都不禁爲之心旌搖搖,難以自立。
但見那妝臺的小小木櫃裏,發出一連串輕微的骨節聲響。接着,櫃門緩緩而開,裏面緩緩伸出一隻手掌,晶瑩柔嫩,膚光緻緻,纖細手指,遠勝春蔥。
好高明的縮骨功!好聰明的伎倆!
雲堅心中暗道,這陰嬪絕非等閒啊!
那櫃門越開越大,櫃中笑聲盈盈,蕩人心魄。
一陣濃郁的媚香充盈了整間屋子。
雲堅頓覺眼前一花,室中已多了個身材修長、體態婀娜、身穿輕紅羅衫的宮髻美人。
她面上也蒙着輕紅羅紗”隱約間露出面容輪廊,當真是美得驚人,宛如煙籠芍藥,霧裏看花。
那層輕紗,使得她絕美的面容更添了幾分神祕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想掀起輕紗看看她究竟美到何種程度。
這羅衣美婦嬌笑不絕,眼波隔紗,瞟了雲堅一眼,嬌笑道:“小哥,你想看我嗎?”
雲堅知道她便是陰嬪,但意外的是她看起來十分年輕。
陰嬪嬌笑着:“小郎君,來坐坐……”
她拍了拍牀榻,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誘惑。
陰嬪又笑道:“你可要我掀開面紗讓你看看麼?”
雲堅心中暗自運起清心寡慾的心法,以抵住她的魅惑之功。
“天下誰人不知,看過陰嬪長相之人,都失去了眼睛。”
陰嬪一愣,旋即瑩瑩的纖指輕輕撫弄着紗角,媚笑道:“你倒是清楚。不過你要看麼?能看看我的容貌,縱然瞎了,也是值得的。”
那柔媚的甜美,那朦朧的容貌,那媚人的香氣,竟真的教人寧願變成瞎子也忍不住要瞧上一眼?
陰嬪說着,正一步步移向雲堅,那魅力更是令人不可抗拒。
她正得意地笑着,突聽雲堅冷冷道:“你若是再年輕二、三十年,我便要看了,只可惜你已是個老妖婆,縱然駐顏有術,但想起來卻教人噁心!”
噁心!
陰嬪身子一震,笑容突然頓住,這次輪到她呆住了!
她做夢也未想到這少年竟有如此冷漠的心腸和尖銳的言詞。
這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夠抵擋得住她的魅惑,有人能夠對着她說她噁心!
陰嬪在呆滯過後,卻意外地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的。
她那神祕的媚力,正有如她的護身甲冑,而此刻卻被雲堅刀一般的冷漠與輕蔑一刀貫穿。
雲堅冷冷道:“年華如逝水,永遠不可挽回,你以後再也無法迷惑別人了,知道麼?”
陰嬪倒退數步,坐回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