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賢卻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無動於衷，似乎方美蘭的這個舉動，再自然不過了。
玉娘也不爲所動。
“方小姐有心了，不過玉娘命苦，當不得方小姐如此，請回吧。”
方美蘭的眼淚流得更猛了，卻強忍着不肯哭出聲來，這抽噎的樣子更加惹人憐惜。
“方小姐……”
趙恩泰忍不住出聲，想要勸慰，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出聲喚了一句就訥訥說不出話來。
“方小姐這是出身高門吧？”
一直靜默不出聲的蘇顏忽然開口了。
方美蘭抽噎的動作一頓，眼淚還是如泉涌般奔流不息。
“看得出來，方小姐蘭心蕙質，學識不凡呢。”
方美蘭微微一怔，有些拿不準蘇顏說這話的用意。
她眨巴着一雙卡姿蘭大眼，可憐巴巴地看向蘇顏。
“要不然，這保媒拉縴的活兒，怎麼也做得這麼得心應手呢？”
方美蘭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玉娘也不由擡起頭來，看了蘇顏一眼。
這話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放在古代，尤其是對於方美蘭這樣，明顯出自高門大戶的女子來說，那不亞於是指着她的鼻子罵下賤。
畢竟在古代，做這些事的，都屬於下九流，是最底層的賤民。
方美蘭震驚了，眼淚都忘了流了，慘白着一張小臉，說不出話來。
她流落到了這裏，沒條件再像以前一樣講究。
可這些觀念是十幾年根深蒂固刻在心裏的觀念，就算是死，也難以磨滅。
方美蘭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鬼地方，已經很悲慘了，幸好用自己的手段，傍上了王老大，給他出了不少主意，這才得以保全自身，沒有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可一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很難長久生存下去的，她可不想落到以身體換飯喫的地步。
且不說那會讓自己十分悲慘，還不一定能活得長久。
好在，她暫時也算是用自己的腦子，搞定了王老大，得了他的看重。
只是嘛，王老大可是個男人，自己又長得這麼花容月貌，遲早有一天，自己也會像那些女人一樣，只能以自己的身體去依靠男人。
幸虧，王老大現在，一門心思，放在了這個玉孃的身上，只要說動了玉娘，跟了王老大，自己就可以暫時高枕無憂。
可恨的是這個玉娘，三番幾次，說來說去，就是不肯點頭。
原本想晾一晾她，剋扣玉娘做工的酬勞，讓讓她們孃兒倆就範，沒想到，這才幾天的功夫，平空出現了一個蘇顏，又狠又勁，生生幫玉娘母女闖出了一條活路。
方美蘭瞭解了這些情況之後，再也坐不住了，弄了點肉就急急趕了過來。
她打小受到的禮制，讓她覺得這事挺跌份的，還特意選在了晚上，趁天黑纔過來的。
沒想到，這姓蘇的小丫頭，還真是個刺頭，說話不多，偏生每一個字都衝着心窩子來。
方美蘭又氣又窘，恨不得當場就去世。
可她又沒有人家文人觸柱以死明志的勇氣，偏生身體也不柔弱，想要暈也暈不了。
真真是爲難她了。
趙恩泰滿心憐惜她，之前見她傷心，就憐惜不已，可這會兒見她這樣，卻閉口不言了。
他是有憐香惜玉之心，可他也不傻，更不是愣頭青。
蘇顏說出這話來，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了，這下就算方美蘭是九天仙女，趙恩泰也早丟在一邊去了。
蘇顏是什麼人，那可是周圍人嘴裏煞星的存在，他可是早打定主意的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他就認準了蘇顏，蘇顏就是他的苦海明燈，米飯班主，行事準則。
洛長風“噗嗤”一聲，笑了。
蘇顏啊蘇顏，老話說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她倒好，專撿着別人痛處來，哪裏最痛就打哪裏。
“你們也夠了啊，人方小姐一番好意，一門心思想要給玉娘母女找個好歸宿，你們這樣對她，這不是把她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嗎？真是不識好歹！”
跟着方美蘭來的兩個男人，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見方美蘭受到這樣的冷待，更爲年輕的那個男的，忍不住就出聲爲她抱不平了。
另一個男的也說話了。
“就是啊，玉娘，你現在倒是不用過來做活換喫的了，你忘了，之前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還不是仰仗了咱們老大，做人得講良心！別過河拆橋！”
看着兩個男人一唱一和指責起了玉娘，蘇顏的臉色慢慢轉冷。
洛長風卻用眼神制止了她。
他慢慢起身，正要開口，忽然聽見不遠處一個聲音嘶聲吼道：
“放你孃的臭狗屁，你們這是打從生下來就沒漱過口吧，怎麼沒把你們自個兒給薰死過去呢！”
所有人不由一愣，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小丫頭，正叉着腰，站在不遠處，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