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側出淺墨肩外的頭顱只剩了一半掛在脖子上,腦漿迸裂,血肉模糊,眼珠子搭在耳邊。
淺墨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臉色都沒變一下。
“姐姐!有人死了!”阿笙一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團,很是興奮。
她飄過去拽啊拽的,竟將鼠頭張的魂魄給拽了出來。
“鼠頭張死了?!”羣賊大驚,一個個都楞在當場。
似乎不相信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也沒看那男子出手,鼠頭張如何就殞命了?
“嗷嗷!”座山雞最先回神,他大吼一聲,託着大刀朝淺墨衝去。
淺墨反應極快,她拽起仍在逗弄鼠頭張懵懂魂魄的阿笙就跑。
但還沒跑上兩步,長髮便被座山雞一把抓住。
淺墨還沒來得及叫出聲。
下一刻,她只見眼前又是白光一閃,恍若月華灑落人間,如練的白霜射過。
淺墨只聞身後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有人撲倒,卻有更多的山賊將她團團圍住。
此時,淺墨的身體突然又被一股大力吸住,她忽地臨空飛起。
一聲驚叫之後,她竟是被那道大力牽引着,落在了一個健碩溫暖的懷抱裏。
淺墨身體早就凍到僵硬沒了知覺,乍一遇到溫暖,便下意識地緊緊偎依過去。
鼻尖立刻傳來一陣好聞的味道,不同於夏侯楚煜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卻是似竹非竹,似茶非茶。
這味道,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淺墨的眉尖輕輕蹙起。
但她立即便意識到這是個陌生男人的懷抱。
淺墨蒼剛想掙開,但那男子乍一救回淺墨,軟玉溫香抱了滿懷,他眸底便劃過複雜的情緒。
隨即,他已先淺墨一步,不動聲色地將她悄悄推開。
淺墨腦海裏霎時嗡的一聲炸了開來。
渾身的血氣一下子躥到了臉上,他一定以爲她是個輕賤的女子,所以才那麼厭惡地推開她!
這麼一想,淺墨當然不可能再貼着男子,她一步退了老遠。
看到那男子扭頭看她,她還齜牙,退的更遠了。
避嫌!
男子見狀,眸中神情就更復雜了。
座山雞一擊落空,還搭上了一條手臂。
他臉色慘白,血流如注,他咬着牙恨聲命令,“給我上!今天不把這對狗男女砍死,本大王就不是座山雞!”
但羣賊卻瑟縮着不敢上前。
他們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男子有着深不可測的武功。
但是他們也知道若不先下手爲強,他們也只會像鼠頭張一樣殞命當場。
於是,羣賊一個個揮舞着兵器一擁而上。
想以人數取勝,一時喊殺聲震天。
此時,那男子也不再隱忍,他將淺墨護在身後。
只見一襲白衣蕩起,他手中劍氣聚起月之光華,匯成了萬千光影,挽起朵朵如蓮的劍花。
他的劍法凌厲狠辣,招招奪命。
但,卻又不一招索命。
一時漫天血霧飄起,阿笙興奮地大叫着。
恍然間,淺墨以爲自己來到了地獄修羅場。
只是男子動作太帥,她想不看都忍不住,就差和阿笙一樣跳起來給他加油了。
不過片刻,那男子一襲白衣俊逸的身影已飄然回落。
淺墨再擡眸,便見橫陳一地的屍首。
他們一個個都被砍斷了雙臂,然後一個疊着一個,在成河是血流中哀嚎痛呼。
淺墨驚訝,不知道他此舉又是何意。
此時,山腰處忽然亮起一片火光,淺墨隱隱瞧見有穿着官差衣服的人羣急急趕了過來。
男子冷漠的眸光掠過淺墨,他眉心一擰,忽然拉着淺墨往另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淺墨心中訝異,她忙掙開他的手,“你放開我!”
男子停下腳步。
他似乎不喜說話,見淺墨停下,不由眉心一蹙。
“謝謝你救我!”
淺墨平定了一下狂亂的心跳,眸中卻是暗淡無光,“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男子眸光一閃,他點點頭,轉身欲走。
“笨蛋!你根本就不認識路,你怎麼回去?”
阿笙急得跳腳,“你不準讓哥哥走!你讓哥哥走,阿笙每天都纏着你!你快把他喊回來!”
“我又不認得他,我怎麼不讓他走?”淺墨嘴角狠狠抽動了幾下,對阿笙的要求十分無語。
她與他根本就不相識。
而且他明顯是不想救她的,估計只是路過。
她還記得方纔脖子被匕首抵住時,他眼底的冷漠。
她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自己追過去。
眼看男子越走越遠,官差的火把也漸漸燃上山頭。
淺墨忽然想到,萬一被這些官差看到自己,那豈不是要告訴全天下人,楚王的王妃被山賊擄走了?
到時候就算她說自己沒被侮辱,怕是也沒人會相信。
但淺墨轉念一想,現在不也是個逃跑的好時機?
想到這,她趕緊拉起阿笙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阿笙氣得大叫,“你又要帶阿笙繞山跑了,阿笙不跟你玩了,阿笙要去找哥哥!”
“阿笙乖!這回我一定認得路!”淺墨死死拖着阿笙。
她決定跑路了,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就不會再有!
“姐姐你要去哪?”阿笙也發現淺墨神情急切。
“走!姐姐帶你喫香的喝辣的去!咱們去浪跡天涯!”淺墨越想越興奮。
她忽然覺得今晚被綁架可能並不是壞事,她可以詐死脫身啊。
阿笙想要掙扎,但淺墨身上像是有一股力量阻止着阿笙動彈。
然而那還沒走遠的男子在聽到淺墨說的話後,高大的身子忽然一僵,他難以置信地轉頭。
卻見一襲青衫的少女揚着手,虛空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她拽着,正急急地跑着。
她明明只有一個人,那她方纔是和誰在說話?而她喊得名字竟是——
“阿笙,別吵!你吵得我又不認識路了!”淺墨一隻手塞緊了耳朵。
阿笙就飄在她另一隻耳朵邊哇哇大叫。
淺墨頓時站定,眼前有一條三岔路,她該往哪走?
“你看,阿笙說你是笨蛋沒錯吧!”
阿笙得意大笑,她轉頭,忽然欣喜地大叫,“哥哥!哥哥回來了!”
“阿笙騙子!”淺墨不屑地揚眉,但她立即便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沉沉的壓力襲來。
淺墨直覺地轉身,卻發現自己又落在那溫暖的懷抱裏,似竹非竹,似茶非茶的味道充盈在鼻端。
淺墨身子一僵,她不由氣惱地推拒,“你幹什麼?放開我!”
男子沒說話。
淺墨怒:“走開!好狗不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