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從派出所開到半路時,謝識梧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卻是熟悉又惹人厭惡。
是勾詠歌。
“小謝總這是見義勇爲,好人好事之後準備去酒吧定定神?”
謝識梧自己開了一輛車,因此不需要避諱。
當初爲了他的人身安全,孤島項目組在他手機裏裝過定位和一鍵求助,勾詠歌大概是跟蹤了他的信號。
“你不怕竊聽?”
勾詠歌聲音是一貫的懶洋洋。
“孤島項目組最高加密技術,如果這都被竊聽,那有心人早就知道孤島項目組的存在了。”
謝識梧沒工夫跟勾詠歌在這兒扯皮。
“你找我有事?”
“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再不回家有人該等急了。”
“他回來了?你們不忙?”
勾詠歌嘲諷一笑。
“世界毀滅也比不上小謝總過個生日啊。不過小謝總這麼聰明,不如自己想想,爲什麼他會特地回去給你過生日?”
這話是爲誅心而來的。
謝識梧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昨天戚究離開前他表現的有些異樣,而且不管他信不信,陸閣確實是在表白,並拿出了極大的誠意。
勾詠歌這是在暗示他,戚究願意放下工作回來陪他過生日,是爲了穩住他的情緒,不讓他被陸閣矇騙。
意識到這點後,謝識梧心中卻沒多大的波瀾,這是一種較爲消極的平靜。
當情緒到達一個頂點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下降回落。
感情是消耗品,他消耗的太多,補充卻一直跟不上來。
當感情的浪潮退去,理智就會重新佔據制高點。
他淡淡道。
“勾先生這話怎麼聽着一股子酸味兒。”
勾詠歌也沒那麼容易被激怒。
“我酸什麼呢,我只是可憐你。”
謝識梧對勾詠歌的挑釁無動於衷,甚至覺得無趣,並心生厭煩。
“我有時候會思考一件事,勾先生到底是暗戀戚究還是暗戀我。畢竟誠如勾先生所說,我謝二任性妄爲,和戚究到底有過點什麼,無論戚究日後會不會愛上其他人,但只要我開口,他必然不會選擇你。
“勾先生也是個聰明人,在明白這一點的前提下還三番兩次的跟我談心,確實容易讓人想多。”
謝識梧知道,自己的話在勾詠歌看來是一種侮辱,可他確實認爲和勾詠歌聊天是非常浪費生命的行爲,於是沒有給勾詠歌機會,繼續道。
“勾先生也不用生氣,有這生氣的閒工夫不如猜一猜,他給我買的蛋糕,是水果的,還是巧克力的?”
說完謝識梧便掛斷了電話。
-------------------------------------
戚究在客廳裏一個人坐了很久,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盯着桌子上的蛋糕發呆。
今天是謝識梧的生日,他特地從項目組請了假,在謝識梧無意間提過的一家蛋糕店買了個水果蛋糕。
謝識梧沒有夜不歸宿的習慣,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不想去問謝識梧什麼時候回來,那樣子就像在催人回家。
他是該去書房邊工作邊等的,可他想快些見到謝識梧,連客廳到書房的幾步路也等不了。
比如一個月前,他生日那天,謝識梧給他點了蠟燭,讓他許願。
他是不太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的,但是看謝識梧那麼期待,心中一軟,在燭光下閉上了眼。
微弱的燭光透過眼皮讓他感受到了一點亮度,就像是早上的晨光。
於是他也就在那片晨光裏看到了謝識梧的身影。
青年把自己裝扮成大人模樣,臉上笑容真切,沒有半點敷衍作假,語調輕快尾音上揚,問他自己那身西裝好不好看,眼裏的情意滿到快要溢出來。
所以他想,謝識梧可以一直這麼快樂下去。
他希望,謝識梧可以一直這麼快樂下去。
可是現在……
戚究看着精緻的包裝盒,心中泛酸。
現在謝識梧還會對他笑,但怎麼都不像那天灼人,而是滿滿是公式化的客套。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讓謝識梧意識到,他是戚究,卻不再是謝識梧的愛人。
於是他失去了特權。
沒有了小蛋糕,沒有了合口味的飯菜,沒有了疏朗的笑容。
那些曾經沒有放在眼裏的細節,在消失後顯得彌足珍貴。
戚究再次看了眼時鐘,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謝識梧,想要挽回自己失去的特權。
這個念頭猶如漲潮時的海浪在他心口洶涌,經久不息。
時針離十二越來越近,謝識梧終於推開了家門。
戚究一個人孤零零在客廳坐着,茶几上擺着個沒有拆開的蛋糕,旁邊放了兩副餐具。
不知道是不是等了太久,一見到他回來,戚究立刻就站了起來,動作裏摻雜了些從未見過的急迫。
謝識梧歉疚地笑笑。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戚究搖頭,指了指謝識梧包紮着的左手。
勾詠歌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調了他的出行記錄,但是戚究一直在家待着,還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在意的一揮手,在戚究對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沒事,小傷。今天我和阮周、欒汀一起去了遊樂園,欒汀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戚究將手指豎在脣邊,打斷了謝識梧的工作報告。
“先過生日。”
謝識梧笑笑,幫着戚究一起拆外包裝。
是水果的。
戚究起身關上了燈,在蛋糕上插了蠟燭,示意謝識梧許願。
燭火的顏色是暖的。
謝識梧看着在燭火背後的戚究,心中生出諸多懷念來。
從前就是這樣,兩個人會避開人羣在自己家裏慶祝。
只有他們兩個人。
今天的戚究和平常有些不同,那雙總是映不進任何東西的眼裏破天荒的含了溫情,正專注地看着自己。
彷彿時間倒轉,這近五年的別離不曾存在,他們仍舊是那對恩愛不疑,情深似海的愛侶。
美好的像是幻覺。
謝識梧合上眼。
他從來不願意活在幻覺中。
情已至此,他不再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