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梧和任務者的接觸不可能有人二十四小時跟隨監控,除了人權方面的一些考量,還要提防着被任務者察覺。
謝識梧和陸閣本來是想去隔壁區的一家影院,後來才換成了旁邊的這家,孤島那邊應該有接到報備,但是戚究和勾詠歌也是要休息的,多半是沒有及時接到消息,纔會在這裏撞見。
即使戚究戴着口罩和帽子,以冬季最防冷規格作爲裝,謝識梧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畢竟那是他清醒和夢中都描摹了無數次的眉眼。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日子,撞見戚究和勾詠歌一起逛商場。
是有什麼任務嗎?
他很快否認了自己這種想法,如果是任務,那他作爲陸閣的直接接觸者,不可能接不到任何通知,戚究和勾詠歌逛商場應該是私人行爲。
勾詠歌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靜:“好巧。”
謝識梧點點頭,眼睛卻是一直看着戚究:“是很巧,沒想到會在這邊和你們遇到。”
“你們”兩個字節被他重讀,勾詠歌渾然不在意裏面的意味,用下巴點了點他手中的兩杯飲料:“你不也是兩個人。”
勾詠歌不會不知道他是跟陸閣出來的,竟然還能說得出來這種話。
謝識梧有心將兩杯飲料全都潑在勾詠歌臉上,然後直接去找陸閣搜身抄家找到ID卡掰碎,好讓戚究記起來所有的事情。
可他不能。
勾詠歌只是想激怒他,如果他真的被激怒去找陸閣搶ID卡,戚究和勾詠歌一定會當場攔住他,勾詠歌還能借此來指責他自私自利不顧大局。
他該是很生氣的。
可令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就連勾詠歌挑釁帶來的憤怒都只在他心中停留了不到片刻。
他現在好像平靜到不太正常。
哪怕是對於戚究和勾詠歌在情人節當天一起逛商場這件事,他都沒有生出異樣的情緒。
他再次看了眼這個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又側過頭往電影院的方向一瞥:“他快出來了,最好別遇見。”
儘管戚究有僞裝,但誰也不敢保證陸閣一定認不出來,三人都連道別都沒有,短暫的相遇後又很快分開。
謝識梧覺得腦子有些空,他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也不太願意去想。
直到陸閣從電影院裏出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重新掛上假面,走過去關心起來:“找到了嗎?”
許是娛樂公司待久了,演技也愈發精湛,陸閣並沒有察覺謝識梧的異樣,從兜裏掏出耳機晃了晃:“找到了。”
“那就好。正好輪到我們取餐了,走吧。”
陸閣想問謝識梧爲什麼會在外面待着,是不是在等自己,一進店就看到剛纔坐着的位置上坐着位孕婦,又把話嚥了回去。
接近謝識梧比他想象的容易一些,這也多虧了他的系統在幾年前幫他搶奪的戚究的記憶。
憑着這些記憶他把謝識梧和戚究研究了個透,懂得面對謝識梧該是怎樣的分寸。
爲了聊起來有話題,營造“相見恨晚”、“靈魂知己”的假象,他還將記憶裏出現的東西都去研讀了一遍,並且和謝識梧的想法聯繫起來,做了大量的筆記。
但他沒有一味地模仿戚究,畢竟前面已經有兩個任務者擁有了戚究的外貌和聲音,他再利用戚究這個標籤湊上去,就算不引起謝識梧的警惕,也說不定會讓謝識梧膩味。
而且要取得更大的自主權,就不能當別人的替身。
他只是借了戚究的記憶,學會了怎麼和謝識梧相處。
“快嚐嚐,我覺得很好喫,怪不得隊伍能排這麼長。”
清亮的嗓音在他身邊響起,謝識梧手裏握着根細長竹籤,又從裝炸雞的紙袋叉出一塊肉,獻寶似的向他推薦着,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開心。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眼前的青年一直都很容易被取悅,一塊好喫的炸雞就足夠了。
陸閣從自己的袋子裏叉起來一塊嚐了口。
“果然很好喫。”
得到了肯定的青年更加開心了,毫不設防地走在前面,雖然因爲禮貌只快了他半步,卻仍舊把後背都露給了他。
陸閣看着眼前細長乾淨的脖頸,又咬了一口炸雞,鮮嫩的汁水在口腔裏爆開,令他饜足地眯起了眼。
看完電影后謝識梧就要回家了,他並沒有阻攔,在情人節這天謝識梧能和他一起看電影,這個行爲本身就透露着一個信息。
謝識梧和家裏那個假戚究不和,不過畢竟在一起了那麼多年連婚都定,還沒有到徹底崩盤的地步。
謝識梧又是一個追求精神上互通的人,難免不會察覺到戚究的變化。
當自己的愛人歸來後卻是面目全非,謝識梧這樣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從來不曾求而不得的小少爺,能接受得了這種落差嗎?
他已經隱隱聽說謝識梧和假戚究不和了。
陸閣有些可惜,其實“戚究的身體”是一張很好的牌,可邊聞思不太會用。
雖然邊聞思可能到了後面會暴露和戚究相差甚遠,但至少在前期,只要假裝失去記憶,還是很容易拿捏住謝識梧的。
聲音是不同,卻也可以用做過手術來搪塞,畢竟只要謝識梧去驗個DNA驗個指紋就會發現,邊聞思用的分明就是戚究的身體。
就算到後面,謝識梧覺得邊聞思和戚究相差太多,邊聞思也可以裝可憐,畢竟一個天之驕子半點記憶都沒有還在外面流浪了四年,性格和生活習慣上發生點變化還是很正常的。
可邊聞思潛入謝識梧身邊這麼久,就算沒能維持好的形象,怎麼着也該找到能量源了吧?
失憶不就是個在謝識梧各處的家裏亂逛的絕佳家口嗎?爲什麼到現在任務還沒結束?
半年多了,足夠邊聞思到處走上一遍了吧。
能量源到底附在了什麼東西上,是有多不顯眼,纔會沒被有心人注意到。
又或者“能量源的持有者是謝識梧”的持有形式,和他們想的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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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識梧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陸閣今天的一些行爲。
之前在陸閣家聽完小提琴演奏後,他曾經說改天做飯給陸閣喫,陸閣完全可以在電影結束後向他討要。
可陸閣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哪怕是以開玩笑的方式。
如果說的難聽一點,陸閣就是一個非常懂事的情人,只要他不提,就不會在這種特殊日子來過多佔用他的時間。
謝識梧有想過由自己提出來,可一來如果連晚飯都一起喫,就代表着他和“家裏那個戚究”走到陌路了,而這一步棋就牽扯的太多了,還沒到非走不可的時候。
再者……私心裏,他也不願意去和陸閣喫這頓飯。
他想和戚究……戚究……
謝識梧靠在椅背上笑了一聲。
戚究正在和勾詠歌師兄弟情深的逛商場呢。
隨他們去吧。
他想到戚究生日那天家裏的情景,在前方可以變道拐彎的地方將車掉了個頭。
他記得,長泉娛樂不遠處好像有個新樓盤開售了,《夜風》賺了錢,他該好好犒勞犒勞自己。
盈利報告還沒出來,樓盤的價格只聽說挺高,具體多高還不清楚。
不知道這次賺的錢夠不夠,如果錢不夠,那就把Sapphire賣了吧,現在住的那套等戚究記憶恢復了也賣了,這樣肯定就夠了。
樓盤的名字叫首悅商郡,他在售樓部轉了一圈,現有的幾個戶型裏,一個四百來平的很對他胃口。
一梯一戶的奢華大平層,三面採光,健身房琴房書房都有了,就是他自己住,好像有點太空曠了。
不過空曠就空曠吧。
至少清淨。
他沒急着買,又去周邊另一個在售的樓盤溜達了一圈,看完後天已經黑了,他雖然有些意猶未盡,卻還是開車回了家。
雖然他還沒有付錢,但是已經決定買了。
要有新房子的認知讓他非常愉悅。
今晚沒什麼事,他還可以在網上逛逛,明天早點下班再去實地看。
戚究已經在家裏了,鄧姨看到他回來,打了招呼後就去廚房做飯了。
和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戚究問了聲好,他將外套在架子上一掛,穿上早就準備好的小拖鞋,步子輕快地回了房間。
他拉開衣帽間的抽屜,取出來一個小盒子。
盒子裏是款通體黑色的領帶夾,就連鑲的鑽都是黑色,大方又典雅。
他又拉出脖子上掛着的項鍊,項鍊上有兩個掛墜,一個是用來探測任務者的紅色方塊,一個是戚究爲他準備的訂婚戒指。
他解開項鍊的鎖釦,將訂婚戒指取了下來,放進了裝着領帶夾的盒子裏。
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