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想想頭也不回的跑出了熊家的門。
爹說的那句,爲什麼去白家不重要,重要的是外人怎麼想怎麼看,彷彿一擊重拳擊碎了她的自尊。
“想想!”
熊想想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一聲清甜的呼喚把她拉回魂來。
頭轉向聲音的方向。
傅菁一身月白的衣裙,站在稀稀兩兩的人流間,似一朵皎潔的茉莉。
她跑到熊想想面前,“你的事我聽說了,正來找你呢,你還好吧。”
“你聽說啥了?”
傅菁湊到熊想想耳邊,帶來一陣百合的清香,“他們說熊叔叔爲了你向白家提親,結果白家沒同意,你一急昨晚又跑去找白修了。”
熊想想的臉色很難看。她一貫從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裏翻牆進白家,料想着大半夜的一定碰不到人。
可昨晚就那麼巧,一翻牆出來就看到一對夫妻深更半夜的在家找丟失的雞。
當時她捂着臉跑了,也自以爲沒被認出來。
“想想,你不會真喜歡白修了吧?”
“怎麼可能。”熊想想欲哭無淚,“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每一回去白家都是找你。”
“昨晚不是。”
傅菁較真的撅起了嘴,跟多年前一個模樣。
熊想想湊近了她,低聲說:“是白修向我提親,不是我爹去提親。”
傅菁眨了眨眼睛,並沒有太意外,“果然是這樣,你知道嗎,祝飛跟我說……”
“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熊想想拉住了她的手,“你吃了那麼大的虧,還把祝飛當朋友。離他遠點,白家的人都不要碰。”
“可是祝飛挺好的呀,”傅菁說話的聲音軟綿綿的,神情也是甜蜜蜜的,“那些時候都是他在照顧我,陪我說話。再說了,關我又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個侍從。”
熊想想看着她突然緋紅的臉頰,心驚肉跳道:“不是吧,你喜歡……他?”
“……”
“傅菁,你……你真的喜歡他?”
傅菁搖了搖她的手,“喜歡不喜歡都不重要啊,我只是說他人好罷了,不能因爲他是白修的人,就對他有偏見呀。”
是啊,喜歡不喜歡,又能影響什麼呢?
婚事還是要爹孃做主。
熊想想低着頭,遲遲沒有說話。
“我二叔回來了。”
“他知道回家了啊。”
熊想想擡起頭,感嘆。
傅菁握着她的手,拉她去了僻靜的河邊。
楊柳輕輕搖曳,微風拂去心上的一點亂緒,熊想想突然覺得,她所糾結的事不過爾爾。
傅菁爲難道:“想想,我二叔拜託我來問你,你娘到底在哪裏。”
熊想想撇了撇嘴,“我不會說的。”
“想想……”
“……”
“尼姑庵裏只說法號,不講真名。他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借宿,就這樣,他這五年裏走了幾十座城,去了無數個尼姑庵,可是就沒見到你娘。”
熊想想心裏沒有什麼觸動。
不是每一份感情都能找回的,丟了就是丟了,娘既然選擇出家,一定不希望任何人打擾。
“想想,二叔他……他好像蒼老了許多,他可能會一直找下去的,直到老,直到死。你就告訴二叔吧,想想……”
熊想想深深嘆了口氣。
爹每隔兩個月便帶着她和阿祁去一趟清心庵。
娘總跪在佛前一下一下沉穩的敲着木魚。
時辰到了,她會起身,對着爹行個佛手禮,然後離開。
她目不斜視,不看熊想想和熊祁一眼。
爹也似乎這樣靜靜看着娘,看到娘歲月靜好,安然無恙,他就知足了。
傅菁道:“想想,二叔說他……他只想跟你娘認個錯。然後也去青燈古佛,終老一生。”
只爲一句對不起嗎?
有必要嗎?
熊想想悠長的嘆了一聲,道:“我娘那裏,得我去問過娘了,得到同意了纔會告訴傅叔叔。不過兩天後你哥哥大婚,我會帶着弟弟來喫席。”
傅菁雙眼一亮,“你是說熊祁。”
熊想想點頭。
“我允許傅叔叔見一見阿祁。”
傅菁高興的眉眼都彎起來,眼底都是瑩瑩的星星。
“那太好了,你知道嗎,二叔總讓我給他講阿祁的事兒,可阿祁身上有趣的事兒又不多,我只能把有些事兒反反覆覆的講,他卻聽不膩似的,也每每在這時候纔會笑。他若能見阿祁,一定特別特別高興。”
-
到了這一天卻沒有那麼容易。
熊想想順其自然的牽起兩個弟弟,熊舟宏卻道:“阿祁和曄兒留下。”
“爲啥啊?”
“阿祁不能去傅家,他一個人在家無聊,所以讓曄兒陪他。”
熊想想啞巴了會兒,看着沮喪的弟弟手足無措,她可是答應了傅菁啊……
熊祁扁了扁嘴,稚嫩的聲音問:“爹,爲什麼我不能去?”
“你不能去,那裏壞人多,抓小孩的。”
熊舟宏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乖,爹給你帶好喫的回來。”
兩個弟弟都不樂意,一塊兒背過身去,板着臉不搭理他。
有酒席喫是多高興得事,他兩歡歡喜喜的換新衣服穿,到頭來卻說不能去。
熊想想拉了拉父親的衣袖。
“爹,就讓他們去唄,傅叔叔這兩天在,就讓他見一見阿祁……”
熊舟宏聽清了她的話後,臉色瞬變,雙眸間頂了片烏雲,比那雷雨天還陰沉。
寒厲的目光瞪向了熊想想。
“就是因爲他在,阿祁纔不能去。”
傅二爺回來的消息,早有多事的人特地來拐彎抹角的告訴了熊舟宏,也正是如此,他絕不可能帶着阿祁一起去。
“爹……弟弟那麼小什麼都不懂,而且傅叔叔不會多嘴,他只是看一眼……”
熊舟宏滿臉的肌肉都繃緊了,“爲什麼要讓他看一眼?”
“……”
“他有什麼資格見阿祁?”
“……”
“他把你娘害得那麼苦,他憑什麼見阿祁?”
熊想想奇怪的睜大了眼睛,“害我娘?你指的是什麼?”
就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情,爹也不是沒傷害過娘,不至於這樣說吧。
熊舟宏喘着粗氣,因消瘦而凹陷的兩隻眼眶裏,閃爍着顫抖的哀光。
良久後,他嘆了一聲,“想想,爹不想讓他見阿祁,阿祁是爹的孩子。”
熊想想咬了下脣。
看來當時是不該輕易跟傅菁放那樣的話,這下子該怎麼做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