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在研究,其他人也沒閒着。
“也是寄生類的?”任鴻試圖判定,“如此說來,那隻翼手血蝠,其實是受害的寄主?這種寄生關係,是指定,還是任意選擇……”
他可能只是單純想表述,但言語背後的意義,就像一陣陰風,吹得室內氣氛冰冷。
以畸變種的複雜性,以及人類可憐的研究深度,冷不防發現一個新物種並不奇怪,尤其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暗面種。
可是“寄生”這種情況,終究讓人心生不快。
在畸變種研究中,寄生和共生關係其實很常見。在最瘋狂的畸變時代,地球上大把的昆蟲、微生物遭受扭曲變異,進化出類似的能力,一度帶來了非常恐怖的混亂。
也經常有人說,新時代出現的能力者,本身就是一種寄生、共生關係的產物,是特殊病毒進入宿主細胞造成的突變。但這種理論很難爲人所接受。作爲擁有高等智慧的人類,對這種影像到“自我意識”的威脅,都是本能地厭惡。
“暗面種十有九寄生,無須多言。”
哈爾德夫人以強大意志無視了自身本能,她目注眼前的遊動的“血病毒”,認真觀察一段時間後,輕聲道:“以肉身精血,推動精神層面的病毒式裂變。這種干涉方式,看似狂暴,其實精密而玄妙……它很難袪除嗎?”
“對我來說需要幾天時間,小心的話應該不難,但如果增加樣本,就需要再觀察。”
“現場怎麼樣?”
“我已經安排了人保護,不過鑑於它的性質,暫時還未開始採集樣本。”
“你再陪我去一趟。”
“是。”教團兩位核心人物的交談,再沒有其他人插話的餘地,直到定下處理原則,哈爾德夫人才換過話題:“以摩倫的狀態,未來一段時間不適合再放牧了,需要調整人選,大家討論一下。”
一干人表情鄭重。
哈爾德夫人說的是很現實的事情。血焰教團的立教大典是在12月21日,距今只有40余天時間,血魂寺的模具剛剛進行到第五階段,進度算是順利,卻無論如何不能中斷。
事實上,隨着人面蛛事件的退潮,以及獵捕行動的繼續,想在夏城搜索到人面蛛分身,越來越困難。任何一點兒鬆懈,都可能給祭器重塑帶來不可彌補的負面影響。
爲什麼哈爾德夫人對翼手血蝠身上的寄生物感興趣,就是因爲看到了一個可能的替代方案。
但在確認這個方案具有可行性之前,仍要去完成那些最基礎的工作。
江元真咳了一聲,仗着年紀,先開口把那些意義不大,但又必須考慮的事項列出來:“咱們手中的‘放牧法’,已經指定了四個牧者。除了摩倫以外,就是主祭大人,還有兩位副主祭。人選看着是三位,但考慮到主祭大人必須爲祭典準備,每日與血焰意志協調頻率,難以分身,人選其實就只有殷樂和任鴻兩個。”
“任鴻。”江元真迴應非常果斷,順便還瞪了殷樂一眼,“殷樂現在天天在外面跑,俗事纏身,哪有空放牧?”
殷樂苦笑低頭,不與這位老先生頂撞。
按照江元真的想法,作爲副主祭,就應該全副身心都撲在教務上,那些經營類的勾心鬥角之事,自有專業人士去處理。爲此,老先生沒少給殷樂使臉色。
“任鴻?”哈爾德夫人似是沉吟,又似詢問。
旁邊任鴻有些拿不準她的意思,但還是垂首道:“我願意暫接下放牧之事,一切聽從主祭安排。”
哈爾德夫人不置可否,繼續點名:“蒙衝。”
蒙衝直白迴應:“我不擅長,沒意見。”
“殷樂?”
殷樂是當事人,只能道:“聽從老闆吩咐。”
她至今延續當初機要祕書時期的習慣,不稱主祭大人,而稱老闆。
哈爾德夫人視線掃過屋裏所有人,最後停在房間裏一直沒開口的那位臉上:“吳魁?”
吳魁是個隨時可能淹沒到人羣裏的平凡男子,身材粗矮,全無存在感。羅南觀察這麼久,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幹什麼的,又是憑什麼躋身於血焰教團的核心層。
此時他的發言也一樣沒特色:“主祭做決定吧。”
這種局面,羅南也不止一次看到了。血焰教團目前幾乎就是哈爾德夫人的一言堂,除了江元真純研究理論,沒什麼心機,總是倚老賣老說幾句,其他人一般沒有自己的意見。
就是摩倫……
此時摩倫忽然插話進來:“我覺得不太對,協調血焰意志之事,不但主祭你有,任鴻也有!他現在是佈道的主力,立教四十年大典在即,一系列預熱儀式,都要他參與,這是免不了的。”
江元真反駁道:“他畢竟不是主祭,擠出點時間還是可以的吧。”
“問題是進入第五階段之後,血魂寺已經與外界建立聯繫,對靈波干涉比較敏感。近期的儀式,哪個不是靈波強勁,還有需要調動血焰意志的,這些都可能會對血魂寺的建構成長造成影響。即使正面負面不好判斷,可在血祭之前,我們需要冒這個風險嗎?”
江元真一聽,臉色微變,立刻改了口:“不可不防!”
哈爾徳夫人微微頷首:“那就是殷樂了。”
說了一堆話,最後還是由哈爾德夫人一錘定音,而摩倫總會爲她提供一個最好的發揮理由。
這就是血焰教團的議事規則。
哈爾德夫人視線轉向殷樂:“12月21日,就是立教大典,萬事不容有失。你這幾天,手上的事務能交接的,都交接出去,少分心思。我再派蒙衝跟着你,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再沒人有意見,殷樂走上前來,頷首應承:“是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