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新書七月新番 >第349章 江東子弟多才俊
    “文叔,當真要離寡人而去麼?”

    臘月時,自號“徐州牧”的劉秀再度婉拒了廣陵王劉宏戀戀不捨的挽留,廣陵雖然好,但這裏的溫柔舒適他不敢長享。

    且說,初冬的時候,剛靠着狐假虎威,從臨淮太守侯霸手中得到兵權的劉秀絲毫不敢停歇,立刻響應了末代廣陵王的求救。他帶臨淮兵擊江中賊,救得廣陵城,幫廣陵王恢復了四縣,又令麾下的馮異擔任廣陵都尉,守備此地。

    靠着臨淮、廣陵兩處富庶之地,理論上,劉秀控制地盤的人口也已有百萬,但他並不滿足於此。

    廣陵太小了,只是一個跳板,他真正的目標,還是鄧禹在與他問對定策時,瞄準的會稽郡!

    “臨淮豪強尚未完全歸心,北方的彭城、東海尚有赤眉別部及梁王、董憲混戰,以吾等現在的實力,不可與之爭也,而西方有自稱‘淮南王’的李憲,亦是兵多船衆,虧得他被更始遣將討伐,無暇東顧。吾等就要趁此良機,先取吳、會。”

    世事急迫,劉秀眼看經過月餘時間,廣陵局勢差不多安定下來了,又讓能文能武的王霸帶着銚期、祭遵留在臨淮,自己則帶着朱祐、鄧禹等班底,從廣陵郡江都城渡江南下,前往會稽。

    “未來大江,不信其大也。”

    劉秀也算走南闖北見識頗多,自詡幾個有名的大瀆如淮、濟、漢、河都曾遊歷,可如今才知道。

    “其餘諸瀆,加起來都比如大江寬闊!”

    乖乖,這還算冬天水小的時候,便望之無際,船要行駛半個時辰才能抵達南岸的丹徒縣,真叫劉秀歎爲觀止。

    也只有這樣的天險,能夠攔住北方盜寇和覬覦者吧?

    但會稽的情況,比起亂哄哄的北方其實也好不到哪去。王莽時,這裏有個大盜叫瓜田儀,比綠林、赤眉舉事還要早,攪得揚州不得安寧。只是後來瓜大盜死去,部衆分散,一部分投降了廬江的大尹李憲,另一部分則轉移到了西面的丹陽郡,會稽本地只剩下些雜寇。

    劉秀此番南來,因爲船隻有限,僅帶了三千兵卒,但收拾些許小盜足矣,沒廢多少功夫,就從會稽最北面的丹徒縣,打到了一度被王莽改名“有錫”的無錫城。

    和長江邊草澤蘆葦、鶴唳陣陣,充滿了荒蕪和野蠻的氣息不同,無錫等地已經十分繁榮,到處都是空空如也的水田,平原沃野,里閭密集,堪稱魚米之鄉。

    也未見到斷髮文身的山越人,經過楚、漢幾百年開發,會稽也是人口超過百萬的大郡了。本地髮式服飾與中原早已無異,儒學也傳播得不錯,曾誕生莊助、朱買臣等漢武時的大臣。

    要說不一樣的地方……無非言語拗口難懂了些,當地水網交錯,吳人以舟爲馬,就連出門都駕駛一艘竹筏。

    再往前,廣袤的震澤(太湖)就在眼前,煙波縹緲,劉秀看愣了,想起自己的老朋友來。

    “莊(嚴)子陵說過,他離開太學後,要效漁父,來此隱居。”

    那些披着羊裘在澤中垂釣的人,會不會是自己的老舍友呢?

    但劉秀顧不上多想,一路進抵會稽首府:吳縣城下。

    擡頭仰望,劉秀驚覺,這城居然修得趕得上宛城了。

    光是它的北牆,就足有六七裏,整個城池周長近四十里,且北面還嵌套一座小城,亦周長十餘里……

    “本以爲廣陵作爲荊吳之都,就是南方最大的城,不曾想,只有吳縣一半大小啊。”傅俊等人過去還瞧不起江東吳越,以爲蠻荒之所,豈料這吳縣竟如此氣派。

    作爲軍師,鄧禹臉上一副“我沒說錯罷”的得意勁,說道:

    “春秋時,吳王闔廬已敗楚,大霸江淮,乃委計於伍子胥,使之相土嘗水,象天法地,築小城周十里,後吳王夫差又在小城之外加築大城,週四十里。”

    “十年後,越王勾踐滅吳,亦以姑蘇爲都城,爲越國南都。到了楚春申君時,又經營此地十數年,如今的吳縣雖只是一郡之都,卻堪稱東南一都會,光是城門,就有八座。”

    會稽郡十分之一的人口,都集中在這座城裏,他們沒有去據說吊過伍子胥眼珠的南門,而在北邊的“望齊門”駐軍,打着漢旗,劉秀讓人大喊。

    “吾乃大漢更始陛下揚州牧劉秀,奉詔徇行江東……”

    好傢伙,他在江北還是徐州牧,到江東就變揚州牧了!

    吳郡雖然早就拔了新朝旗幟,也知道王莽敗亡的消息,但因爲李憲、赤眉、江盜阻隔,更始遲遲沒有派人來傳檄,今日見此情形,面面相覷,上頭白髮蒼蒼的老太守只讓人傳話……

    “自入秋後起,本郡已經來過三位揚州牧、五任會稽太守了……皆乃盜寇渠帥冒充,入城後姦淫擄掠,爲吳地諸姓所驅,如何證明汝等爲真!”

    劉秀一愣,和鄧禹等人面面相覷,啞然失笑,感情還有人比他們更早來騙啊!

    他的任狀、印綬都是在廣陵時僞造的,且讓廣陵王的弟弟幫忙喊話,告訴會稽人劉秀助他們破江上盜賊,保得廣陵平安之事,但城中依然不信,只吊了籮筐下來,讓劉秀派人去詳談。

    兩個人同時出列:“明公,讓我去!”

    卻是鄧禹和朱祐,說完後看了對方一眼,鄧禹拊掌笑道:“妙啊,若是仲先與我同去,可事半功倍!”

    “汝等都是文士……”傅俊有些着急,萬一這會稽太守心存不良要加害如何是好?總得有個能護得他們殺出來的。

    劉秀卻讓鄧禹說說緣由。

    “來之前,臣等沒少打聽這位會稽太守。”

    鄧禹說起太守魯伯的事蹟,如數家珍。

    “此人乃是琅琊人也,乃是《易》經施氏之學的傳人,與哀帝時的丞相張禹是師兄弟。”

    曾經在太學當過講師高弟,差點就能混進經學核心圈子的朱祐捋須道:“魯伯如今年已七旬,興致都在這吳會之地傳播儒學上。”

    他看着鄧禹笑了:“我雖然不才,也做過太學高弟,算是半個五經先生,而仲華更是年少高才,精通五經,對易也頗有研習。”

    鄧禹頷首:“吾等入城,雖不持一兵,只要投其所好,談談五經,曉之以利害,準保這魯太守開城相迎!”

    攻城略地有時候要靠兵丁強攻,比如對付丹徒的江盜;有時得靠劉秀賣身拉關係展現個人魅力來騙,諸如臨淮;偶爾還得他擡出漢家皇族身份,譬如廣陵。

    而這吳縣如此堅固,強攻不可取,裏面的人也喫一塹長一智不信任何印信了,只能以口舌五經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