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仙子譜 >第二十三回 地煞棋經(下)
    “化境之棋?”劉百溪、木銀泉二人聞之,不得其所,不由互望了一眼。劉百溪訝道:“傳說中,棋高至極者,可達化境,這只不過是棋上的一種假想空設罷了,誰又能修得來?”

    方國渙道:“劉先生與木先生都是棋家中的前輩高人,現今出了鬼棋殺人一事,我不便隱瞞二位先生,在下不才,有幸得以異人高師的指教,避居世外三年,經歷了一番坎坷,修成了化境之棋道。”劉百溪、木銀泉二人聞之,驚奇地站了起來,劉百溪大是驚異道:“方公子原來是棋上的真正高人,竟然棋達化境!實爲棋道之幸,來了幾日,未有機會請教,可否讓劉某與銀泉先生領略一回公子的化境之棋?”

    方國渙笑道:“這幾日因查那國手太監的事沒得空閒,今日就乘機領教一回劉先生的高手棋風吧,也是曾與先生有約的。”劉百溪聞之大喜,忙擺置了棋具,木銀泉高興地一旁觀了。時至後半夜,卜元比不得劉百溪、木銀泉、方國渙三人走棋的興奮,耐不住睏乏,先行告退回房歇息去了。

    結果一局棋下來,劉百溪、木銀泉二人望着棋盤自是呆了,劉百溪驚異道:“方公子的棋高得出奇,令人摸不着邊際,不知怎生應得好。”

    木銀泉愕然道:“沒想到在棋上還能走出這種妙境來,讓人感覺到這不是在鬥棋,而是在布一種包天容地的陣勢,大氣得很!化境之棋就是這般嗎?可以應得下萬般變化?”劉百溪、木銀泉二人立時歎服。

    方國渙這邊微微一笑,隨後道:“在下此番入京,承二位先生相助,查明瞭國手太監李無三的一些底細,知道了鬼棋殺人事,日後我便着力尋訪此人,以圖與他棋上一斗,盡我所能廢他殺人棋道,若不成功再另想辦法。現有一事,我與卜元大哥已經商量好了,準備護送曲良儀先生主僕二人回他們的江蘇淮陰老家。曲先生京城一舉奪棋上冠,震動天下,不幸反被李無三鬼棋所傷,人棋兩廢,落魄京城。曲先生曾爲我棋道中人的領袖,今番遭難,在下所幸遇上,不忍坐視,願送其還鄉,盡棋上的道義。”劉百溪、木銀泉二人聞之,一時間感動不已。

    劉百溪上前握了方國渙的雙手,萬分敬服道:“曲先生爲我棋家的國手狀元,不幸遭鬼棋邪術所害,反折在了棋上,今有方公子大義相助,不至客死他鄉,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方公子真乃是我棋道中的棋俠!此等大義之舉,當爲人神共敬!”木銀泉也自感動地道:“曲先生遭此劫難,實爲天下棋壇的不幸,我等棋家雖有公子之心,而無力爲之,公子今番義舉,可使曲先生還鄉與家人團聚,免受街頭流落之苦,老夫代表天下的棋家向公子謝了。”說完,木銀泉施禮大拜,慌得方國渙連忙扶了。

    方國渙、卜元護送曲良儀主僕還鄉的消息驚動了京城棋界,昔日敬慕曲良儀棋風者,今見人瘋棋廢、落魄京師的國手狀元有了結果,更被方國渙大義之舉所染,紛紛解囊相助。劉百溪、木銀泉二人也各自贈了一百兩銀子,前後共計五百兩,作爲曲良儀還鄉的盤纏。卜元僱了一輛帶轎篷的馬車和一位擅走遠程的車把式,又買了兩匹坐騎與方國渙分乘,一切準備妥當,自去客棧內接了曲良儀主僕。曲寧兒見方國渙、卜元二人要送他主僕還鄉,激動得哭拜不已,圍觀之人無不感動。曲良儀主僕隨後被安置在了馬車內,劉百溪率棋館的衆弟子和木銀泉等一些京城棋家,自送了方國渙等一行車馬至郊外,雙方這才揮手互別。

    方國渙、卜元二人護送了曲良儀離了京城自向江蘇而來,一路上對曲良儀主僕照顧得非常周到,曲良儀似乎感受到了返鄉回家的氣氛,神態上竟然緩和了許多,整日在車中大睡。方國渙、卜元、曲寧兒見了,各自高興不已。在路上走了幾日,曲良儀已從狂態緩成了呆滯,時常傻笑一番,忽而又喃喃自語。說來也怪,一見到方國渙,曲良儀的情緒便能穩定下來,呆呆地望着方國渙,嘴裏嘟囔着一些聽不清的話,似乎要告訴方國渙一些什麼,卻又表達不出;有時在昏睡中忽然驚叫而起,接着又頹然倒下。看得方國渙直是心酸,暗中掉了不少淚。卜元見了曲良儀這種悽慘之狀,對那國手太監李無三自是恨得咬牙切齒,時常自語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待見了那怪物,可以狠下心來,不被他言語迷惑住,一彈丸打死,爲曲先生與智善和尚報仇。”

    方國渙、卜元二人護送曲良儀主僕一路行來,這日進入了山東地界,走得晚了,便在一座小鎮上尋了家客棧投了。方國渙把曲良儀主僕安頓在房間中,隨後向店家討了一碗蓮子羹,曲寧兒便端着碗與曲良儀餵了。方國渙見曲良儀食完蓮子羹後,又自昏睡去了,便叫曲寧兒小心守了,然後與卜元下樓用飯,車伕早已自家喫完餵馬去了。方國渙叫了些酒菜和卜元用了,又喚了夥計送一份飯菜到客房內與曲寧兒食用。卜元這些日子心中不快,痛飲了幾杯,嘆然一聲道:“一世的英傑,無敵的大國手,竟落得這般田地,好叫人心酸。那棋子本是最公平最安全不過的玩意兒,誰料到也能在這些小石子上面玩出火來,玩出事來,可見天下的事紛繁複雜!人生苦短!這句話倒也不差。”方國渙心情也自不佳,陪着卜元飲了幾杯,自家只是不語。

    這時,從店門外進來兩個人,進來後先自四下尋視了一遍,隨後在一旁擇了張桌子坐了,叫了幾樣酒菜喫喝起來,但不時地用目光向方國渙、卜元這邊窺視。卜元見了,心中一凜,低聲對方國渙道:“這二人是狼眼,就如那山中狼羣出來覓食,先派兩條狼前行探路一樣,當是不懷好意的兩個傢伙。”方國渙聞之,不由吃了一驚,驚訝道:“強盜?想劫我們些什麼?”卜元道:“我們不是有千把兩銀子嗎?”方國渙詫異道:“我們有些什麼,他們怎麼知道?”卜元道:“賊人眼睛毒,看東西看得準。”此時,那邊的兩個人似乎覺察到了卜元、方國渙的疑慮目光,互相耳語了幾句,隨後喚來夥計付了賬,起身離去了。卜元道:“強人也好,土匪也罷,我這些日子正憋着股火沒處發泄,他們若敢妄爲,當叫他有來無回。”方國渙心中自是大爲憂慮起來。

    第二天一早,方國渙、卜元二人把曲良儀主僕安頓於車中,騎馬左右護了,離了客棧又繼續趕路。沿官道一路行來,村落便逐漸顯得少了。這時,忽然從後面跑上來一匹馬,從旁邊一馳而過,馬上之人回頭看了一眼,似昨日客棧中的一人,馬跑得飛快,一路揚塵,接着便不見了蹤影。卜元這時吃了一驚道:“流馬探?這夥強人做事倒也謹慎得很,看來已在前方候着我們了。”說完,解下霸王弓左手持了,右手扣了一枚渾鐵丸,戒備起來,方國渙心中也自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