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葉凡耳邊驟然響起。
葉凡這才驚覺胡敏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洗完澡走出衛生間，來到自己的身邊。
然而，眼前的情景讓他剛要回過神來的思緒瞬間凌亂了。
只見胡敏鳳剛洗過的頭髮還有些溼漉漉的，可能是水溫調得有點高，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上身穿着一件米黃色的T恤，下身是一條微微泛黃的白色過膝長裙……
這……這身打扮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是了，就是上高中時那次唯一一次會面時的穿着！
這麼多年過去了，胡敏鳳竟然還保存着當時的衣物。難怪在進衛生間洗澡前，她在衣櫃前駐足許久，原來是在翻找那些舊衣裳。
再結合保存完好的一封封來信，葉凡只覺左胸有股暖流涌上心頭，隨即眼圈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葉凡繼續仔細端詳眼前胡敏鳳的臉，那張曾經幾乎夜夜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臉。
雖然再次相遇後已然見過數面，但是胡敏鳳每次都化着濃妝，妖豔有餘而清純不足。
如今洗盡鉛華，還原本來面目。
葉凡立刻聯想到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是謫仙人李白在《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中的詩句，對於這個芙蓉，葉凡原本以爲是我們常說的芙蓉花，然而事實上並不是。
芙蓉花分爲水芙蓉和木芙蓉，其中水芙蓉指的就是荷花，而木芙蓉指的其實是木槿屬的一種花卉。
自古以來，蓮花，也就是荷花，都作爲一種高潔的象徵。宋代儒家理學思想鼻祖周敦頤，其千古名篇《愛蓮說》中對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連而不妖”的讚頌可謂膾炙人口。
見葉凡又愣在那裏半天不吱聲，胡敏鳳突然撲哧一笑，打趣道：“又發什麼呆，沒見過美女呀？咦，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葉凡聞言才慌忙收回目光，心虛地伸手擦了擦嘴角。
胡敏鳳見狀笑得更歡了：“嘻嘻！你還真信吶，真是個十足的呆子。”
“我……”葉凡一句話才蹦出一個字便卡在嗓子裏了，臉頰直覺得烘熱發燙。
“好啦，不逗你了。”胡敏鳳慢慢收起笑容，“是不是沒想到我還保留着這些東西？”
葉凡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胡敏鳳問這話這時候，臉上掛着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表情。
“……”葉凡張了張嘴，還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愛過我嗎？”胡敏鳳決定不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此時葉凡的思緒已漸漸清晰，他想起同樣的一句問話是自己當初身陷“美人連環計”時，在千醉酒店的客房裏，問她的。
葉凡還記得胡敏鳳當時並沒有直接給個明確答覆，而是有點避重就輕的意味。
面對同樣的問題，葉凡不想顧左右而言他，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當然，而且很深。”
“有多深？”胡敏鳳頓了頓，接着問道：“我寫給你的信還在嗎？”
“這……”葉凡其實並不是不想保存這些信，只不過剛上大學收到胡敏鳳的那封分手信後，整個人都崩潰了。
每天過得渾渾噩噩的，經常上網打發時間，在網絡世界裏尋找片刻愉悅。
生活了無生趣，久而久之，漸漸萌生了出家的念頭，甚至連寺廟都聯繫好了。
後來在室友的幫助下，終於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葉凡接受了他的建議，心想，經過了這麼長時間，早已斷了複合的念想，確實應該回歸正常的生活纔是。
不過，儘管如此，那些胡敏鳳回寄過來的信件葉凡因爲反覆閱讀不下數十次，信中的內容幾乎都能背誦下來，尤其是那封陰差陽錯回寄來的第一封信，甚至連標點符號都能準確無誤地複述出來。
儘量如此，沒了就是沒了，如今胡敏鳳問及這些信件的去向，葉凡犯難了。
是如實相告，還是給一個善意的謊言呢？
胡敏鳳是何等冰雪聰明，見狀頓時明白，幽怨地說：“我猜肯定都弄丟了吧。沒事，情理之中的。是我提出分手的，本就沒必要保存那些。”
“我……我確實沒保存，但是內容我差不多都記得。”葉凡頓了頓，微微梗着脖子說道。
“都記得？”胡敏鳳對於這個回答顯得很詫異，露出幾分懷疑的神色。
“沒錯！”葉凡很確定地答道：“要不，我來背揹你回寄的第一封信吧。”
“好哇！”胡敏鳳見他並不像是開玩笑，饒有興致地看着葉凡，微笑着說。
“葉凡：見信好！首先，請原諒我擅自拆開了原本應該不是寫給我的信……”葉凡開始不緊不慢地背誦那封信中的內容來。
背誦完前三段後，胡敏鳳漂亮的大眼睛漸漸溼潤了，待整封來信背完，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地流了下來。
之後是一陣沉默。
胡敏鳳似乎也被帶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而葉凡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良久，胡敏鳳才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迴歸平靜，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你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畢竟已經事隔多年，而且原件已經沒有了。如何能讓這並不算短的信件內容背誦下來呢，而且那麼流暢，就算是對着信件朗誦一般。
若非過目不忘，如何能解釋呢？
“當然沒有。”葉凡一臉嚴肅地說：“如果有那本事，我也不會只考上一所二流本科吧。沒有其它，只是看的次數多了，不知不覺就刻在記憶深處了。”
“好一個刻在記憶深處！我真沒想到你會如此看重我寫的信，事隔多年，竟然還能通篇背誦！”胡敏鳳動靜地說。
“我也萬萬沒想到，你還保留着我送你的絲巾和每一封來信，以及第一次見面時穿的衣服。”葉凡說這話時，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接着脫口而出道：“其實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麼事？”胡敏鳳接過話茬便問。
葉凡於是便將高考前夕，那次晚自習課上，班主任發現自己在寫“情書”而大發雷霆，自己爲了保護那封信不被收繳，差點沒能參加高考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胡敏鳳聽完眼圈又紅了，顫聲道：“你怎麼這麼傻？一封信而已，犯得冒着不能參加高考的風險嗎？還，還有，你上大學後，我寫的分手信，你回信的時候爲何不告訴我這件事？”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吧，既然你提出分手了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想讓自己的一些情感來要挾你，那太卑劣了。而且就算我說了，你就能回心轉意了嗎？”
胡敏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在葉凡的鼻頭上輕輕颳了一下：“你真是個呆子！你的愛真偉大，和你相比，在這段感情中，我付出得實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