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顧形象。
若是現在有沈家的熟人站在這裏，也絕對沒有人會想到，眼前的這個心酸的中年男人，曾經是江城鼎鼎大名的沈家長子！
可是如今，卻淪落到這般地步。
估計他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有這樣的一天，會過着他曾經最討厭的生活。
“爸……”
沈振輝輕聲喊道。
沈國康渾身陡然一顫，滿嘴的飯菜還來不及下嚥，猛然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看着的沈振輝，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但是他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如今的落魄模樣，居然重新轉過身，低下頭，苦澀道：“這是誰家孩子啊，怎麼大街上亂叫別人爸呢！”
他不願意自己的兒子見到自己如今落魄的模樣，身爲一個父親的自尊心，在隱隱作痛。
但是沈振輝卻不這麼認爲。
當初他是沈家的公子哥，有着花不完的錢，自然是一副不懂人間疾苦的樣子。
可是如今，輝煌落寞，昔日的幻夢如同泡沫一般，全部消散的無影無蹤。
回到現實，他已經不是沈家大少，自然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任性。
“爸，是我啊，我是振輝啊，我回來了……”他朝着沈國康的身上抱去，眼淚也在一瞬間涌出，那種與親人久別重逢的感覺，令他心中無比的安心。
“別，爸身上髒……”沈國康心酸說道。
他這番話，無比的低微。
天底下的父母都是如此，想要給自己的子女最好的東西，也同樣，不希望自己的悽慘一面，落在子女的眼中。
“不髒！”沈振輝緊緊的擁抱着他。
沈國康心中也是一陣的欣慰，同樣緊緊的抱着沈振輝，眼中含着淚水。
兒子懂事了啊！
他不由的感慨，隨後，他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賀君軒，頓時略顯疲憊的臉龐就顯得有些尷尬，道：“君軒也來啦，正好，大伯做東，請你們好好喫一頓，如何？”
似乎是擔心賀君軒瞧不上他們，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大伯並沒有惡意，只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單純的請你喫個飯，雖然並不昂貴，但是絕對好喫！”
“好。”賀君軒答應下來。
雖然他對於沈家，好感度一直不高，不過因爲沈老爺子與岳父沈安民的緣故，他也一直都沒有對沈家趕盡殺絕。
恰恰相反，他也給過沈家許多次機會，可惜，沈家都沒能把握住。
昔日都是去各大五星級酒店的沈國康，這次卻帶着沈振輝與賀君軒來到一個小飯館。
原本是想要去包廂喫飯的，但是老闆瞧着他那副髒兮兮的模樣，不耐煩的說道：“包廂都沒有了，只有外面有桌子，你愛喫喫，不喫拉倒！”
“喫喫喫，我們喫！”
沈國康連連點頭，道，“那還是麻煩老闆您在外面給我們加一桌，不用太大，一張小桌就行！”
不知不覺間，沈國康也隨着自己的家道中落，變得卑微起來，說話間都不自覺的低人一等，甚至話語中還夾帶着敬詞。
桌子很快就支好了，並不大，就三根小板凳，一張小桌子，再加上一桌不算昂貴的菜，這就算是家庭聚餐了。
沈國康撓頭笑道：“不好意思啊，君軒，不知道這裏的飯菜你喫不喫得習慣，但是我覺得，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賀君軒也不嫌棄，夾了一口，道：“嗯，這家的菜確實炒的不錯，大伯有眼光！”
“你，你喊我什麼？”沈國康突然神色有些拘謹起來。
“大伯啊！”賀君軒回道。
這番話，大大的滿足了沈國康欠缺的自尊心，瞬間他彷彿恢復到當初沈家長子氣度不凡的樣子來，但是很快，他又泄氣了。
他嘿嘿笑道：“沒想到咱們一家人還能坐一起喫喫飯菜！”
“哎，爸，我媽怎麼沒來啊，就咱們幾個人喫嗎？”一旁的沈振輝問道。
“你媽……你媽她有事，出差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所以我就沒有喊她了，咱們爺幾個喫，不帶她也好，她喫不慣小館子。”沈國康眼神有些閃爍。
沈振輝一聽，瞬間神色就不對勁了，認真的盯着沈國康的眼睛，問道：“爸，你就實話告訴我吧，你和我媽是不是離婚了！”
“別鬧，怎麼會呢！”沈國康故作輕鬆的笑道。
“就是的！”沈振輝說道，“爸，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不懂事的少爺了，有些事，你完全可以和我說，是不是咱們沈家都散了？”
“唉，兒子長大了，懂事了，爸爸還是瞞不住你啊！”沈國康嘆息一聲，道：“沒錯，咱們沈家在老太君死後，就散了，東西也都被刮分走了，但是爸什麼都沒要，只要了老太君的骨灰，我已經將她安葬了。”
沈振輝一下子沉默下來，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靜靜的說道：“爸，我想抽空去看看奶奶。”
“好，等會喫完飯，爸就帶你去，君軒也一起去吧，不遠的，就在城郊。”沈國康邀請道。
他有些忐忑不安。
當初沈老太君這樣對待賀君軒，也不知道賀君軒究竟會不會願意去看望沈老太君的墓碑，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心存恨意。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賀君軒居然點點頭，道：“沒問題，再喊上我爸媽一起去吧，這樣咱們一家人也齊全一些。”
“好，好啊！”沈國康喜上眉梢。
隨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說道：“其實啊，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安民，我一直都不敢面對他啊！”
“沈家破產，大家分崩離析，我找遍了曾經和你一起喝酒唱歌的酒肉朋友，想要借錢創業，但是他們一個子都不願意給我！”
“甚至直接關門轟我走，只有曾經我最敵意的安民，他願意借錢給我，願意支持我創業，如今我公司的許多業務，也都是他給我的！”
“我現在終於明白，究竟什麼，就做患難見真情了！”
“我愧對於他！”
沈國康說着，又猛然灌下一杯酒。
此刻藉着醉意，他居然有些傷感起來，在低聲的抽泣着，昔日的過往，宛若是幻燈片一般，從他的眼前一一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