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小夜燈在不斷地散發出暖色的光芒。
許若晴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男人身上的壓迫感。
哪怕是按住她手腕的大手沒有用多少力氣,卻還是讓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真是沒出息。
許若晴默默地想着,黑色的眸子,憤恨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她自以爲自己的眼神很兇狠,但是看在男人的眼裏,如同在看一隻生氣的鬧騰的小貓咪。
一點進攻性都沒有。
他太久沒有見她了。
恨不得立即吻上她的脣。
厲霆晟恨不得立即就這樣做。但許久之後,他還是硬生生的忍耐了下來。
他知道,如果自己這樣做了,或許就真的會永遠失去她。
至少此時,她還在這裏。
“怎麼回事?“厲霆晟沙啞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他的聲音裏,帶着無盡的溫柔。
許若晴的心頭,忍不住輕輕地顫了一下。
她雙手嘗試掙脫禁錮,男人明明沒有用多少的力氣,可是她卻掙脫不開。
厲霆晟溫熱的掌心,撫着她最稚嫩的皮膚,而後鬆開了右手。單隻左手擰着她的手腕。
“不準備告訴我?“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擦過她的耳邊。
聲音裏多了一絲質問,還有警醒。
那個時候,許若晴懷孕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是懷孕的女人的樣子。與沒有懷孕的女人的樣子是完全不同的。
當時婚紗設計師給她設計婚紗,特別提到了這一點。
所以纔會把婚紗的款式修改了一下,幫她遮掩小腹的形狀。
不光如此,那時候厲霆晟和她還恩愛如初。他經常會趴在她柔軟的小腹上,想要感受一下自己的孩子的生機。
雖然實際上什麼都感受不到。
但是厲霆晟直覺,那時候是不一樣的。
可現在,當他的目光掠過許若晴平緩的小腹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有什麼不同。
厲霆晟的眼底,染上了一絲濃烈的悲傷。
帶着滾燙溫熱的大手,不敢相信的停在了她平緩的小腹上。
那裏已經沒有了生命。
他們的孩子,沒了。
厲霆晟漆黑深邃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懷裏的女人。
她黑色的長髮。如同瀑布一般,灑在牀上。
黑色的眉眼,小巧的鼻樑,紅色的嘴脣,甚至連耳朵邊那枚小小的紅色的痣,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就那樣看着他,眼底幾乎沒有什麼波瀾。
如同在看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男人。
厲霆晟只要想到這裏,就恨不得加重手上的力氣,狠狠地質問她,爲什麼要打掉肚子裏的孩子。
那是一個生命,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權利來制裁他。
但到了嘴邊的話,最後都還是嚥了下去。
厲霆晟黑色眼睛裏的悲痛,格外明顯,幾乎快要溢出眼睛。
許若晴就這樣,一直怔怔的看着他。
她能感受到,男人此時悲痛不已,如果可以,他或許現在會伸出雙手,緊緊的掐住她的脖子。然後逼問爲什麼。
但想象中的一切,並未出現。
她只看到他眼睛裏除了悲痛之外,還有一絲憤怒。
那憤怒幾乎如同火焰,將她灼燒的四分五裂。
可很快。就連他眼底的憤怒都沒了,彷彿釋然了一般。
厲霆晟平靜了下來。他本來如同一隻潛伏已久的猛獸,可以用鋒利的爪牙,撕開她的身體。
但他沒有。
他似乎此時並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去質問面前的女人。
她的丈夫?
他們沒有結婚。
她的愛人?
厲霆晟如同深海一般深邃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
他壓低聲音,聲音裏帶着一絲脆弱,又執着地問了一次:“怎麼回事兒?“
許若晴的心跳,跳的很快。左心房的心臟,彷彿不受她控制一般,執着的砰砰的跳着。
身體的習慣,熱愛的感情,她根本無法壓抑。
只要厲霆晟出現。她就本能的去靠近他,接近他。
他們兩個人,對彼此而言,都在飛蛾撲火。
二十年前的世仇。成爲兩個人無法輕易跨過去的橫溝。
許若晴嗓音沙啞地緩緩地開了口,她用盡全身力氣,質問說道:“你爲什麼會回來?“
她執着地問道:“厲霆晟,你爲什麼會今天回來?你不是讓九兒告訴我,這幾天你都不會回來嗎?“
如果不是蘇九兒這樣告訴自己,她是絕對不會冒着遇到厲霆晟的風險來接待許奕凡和許奕涵的老師。
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家訪是他的義務。
憑什麼所有事情,都要她來做?
就因爲他工作忙?誰還不是一個大忙人了?大家都是有自己事業的人,如果他不願意好好的帶孩子,她可以立即打官司,帶走許奕凡和許奕涵。
再者說,孩子本來就是她的!
許若晴黑色的眸底,閃過一絲憤怒。
她有一種被厲霆晟欺騙的憤怒。
厲霆晟和她,自從那日婚禮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一個多月的時間,三十多個日夜,厲霆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
每個夜晚,都是在思念她和喝酒與抽菸中度過。
只有這樣,才能減少一些自己對她的思念。
厲家和姜家的恩怨,幾十條人命的血仇。如果不是有這個的話,他們早已結婚,現在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此時就睡在這婚房裏,他可以一如既往地摟着她柔軟的身軀。親吻她柔軟的紅脣。
在她的耳邊訴說着所有的情話,期待着他們的孩子的誕生。
他還愛她,可以爲她做很多的事情。去查清二十多年前的真相,好好的給姜家的所有人道歉,賠罪,只要能換來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許奕凡之前說:“爸爸,你和媽媽彼此相愛,爲什麼要分開?“
厲霆晟啞口無言。講不出理由。
因爲媽媽生氣了,因爲爸爸的爺爺做錯了事,媽媽沒辦法原諒爸爸的爺爺,所以爸爸媽媽不能結婚。
“厲霆晟。“許若晴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她雙目不含任何情緒的看着他,紅脣再次開啓,語氣裏卻沒有了往日的柔軟,她說:“你現在連最基本的實話。都不敢說。要讓我的好朋友來騙我,來這裏?“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厲霆晟與沈謙說了什麼,沈謙騙了九兒。
九兒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許若晴很篤定這一點。
厲霆晟聽到她的質問。痛苦的啞然失笑起來。他緩緩的坐直身體,鬆開了鉗制她手腕的左手。
許若晴纖細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了一個紅色的印子。
看起來有些刺眼,格外的讓人心疼。
他擡起手。輕輕地撫了一下她的臉頰,而後說道:“我今天回來,是個意外。“
“並沒有打算騙你。“
許若晴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側過頭去,不願意再看眼前的男人。
一個多月的時間,除了通過媒體能看到他以外,就沒別的機會能見到他。
現在兩個人,近在咫尺。
甚至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吻上彼此的那種距離。
許若晴的心裏,在渴望着他。但是也怨恨,爲什麼偏偏是他的爺爺,做了那些事情。
心頭各種情緒,五味乏陳,交匯其中。
月光灑入屋子內,灑在他們的身上,勾勒出清冷的一層模糊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