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空間比404預想要小很多，只容得下兩人對桌而坐。
內部純白如瓷器，側面牆壁上掛着一張顯示器，應該是視頻會議所用，但此時黑着屏幕。
陸子東的警衛員仍然站在他背後，看來是受命要隨時保護網絡祕密部隊“陸將軍”的安全，404也並不在意。
“大過濾器是那個跟尋找外星人有關的”
404喝了一口對方準備的熱茶，並不害怕下毒。
都是國家祕密機關成員，如果要除掉自己，有一千種更好，更合法的辦法。
退一萬步講，如果真的有毒，404有一顆特工牙齒有鑑定毒素的作用，至少能做到在中毒身死之前，擊殺給自己下毒的人，親自報仇。
陸子東的警衛員看樣子也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到時間他能幫陸子東爭取幾分鐘呢
又喝了一口茶，鑑毒牙齒沒有反應，腦海中跟警衛員的虛擬戰鬥也變得沒有意義了。
“的確，「大過濾器」跟尋找外星人有一些關係。”
陸子東在狹窄的會議室坐下之後，語調變得更爲平和。
“科學家在尋找外星生命的過程中，確認可觀測到的宇宙中，至少有2萬億個星系，而銀河系大約有10004000億顆恆星。”
“假如銀河系中只有01的行星能夠孕育生命，那麼在如此龐大的基數面前，銀河系中這樣的行星也有差不多1百萬。”
“所以諾貝爾獎獲得者的物理學家費米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他們在哪裏」”
這個關於外星生命的問題就是著名的費米悖論，如果外星智慧生命存在，既然數量有如此衆多，爲什麼他們不跟人類聯繫
“我想起來了，”404說，“有一種理論是說，在文明發展中存在一個「大過濾器」，大多數外星文明都在離開母星之前，被這個「大過濾器」毀滅了對吧。”
陸子東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一些科學家認爲，所有的智慧生命在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都要面臨「大過濾器」這個劫數。”
“在如此古老的宇宙當中，地球不可能是唯一出現過智慧生命的行星。人類沒有找到任何進入宇宙文明階段的外星文明，不單單是因爲宇宙過於廣大，更可能的原因，是絕大多數文明都會被這個「大過濾器」毀滅掉。”
智慧生命向來很擅長於自我毀滅，美蘇冷戰時期的“古巴核彈危機”，就被認爲差點葬送整個地球文明。
404“這不奇怪，科技發達但政治成熟度不夠，人類目前不就是在經歷這個時期嗎”
陸子東“現在科學家們認爲，毀掉人類的並不是戰爭，更可能是人工智能。”
“哦”
陸子東舉起左手，豎起食指來幫助說明。
“404先生，我假定左手代表人類，「聰明人」的平均智商是130。”
“人工智能在近年來獲得了長足的進步，電腦「深藍」戰勝國際象棋大師卡斯帕羅夫，當年的圍棋圈還是嘲笑國際象棋不如圍棋複雜，現在「阿爾法狗」已經連勝李世石、柯潔，自我學習的機能更是會在將來，橫掃一切人類腦力競技項目。”
早就有人演示過，用ai在星際爭霸遊戲中達到人類不可能實現的微操。
自從ai有了自我學習能力，假以時日，它只要看500個小時的王者榮耀錄像，就能成爲任何人類也無法挑戰的強者。
陸子東又擡起右手，伸出兩根手指。
“如今的最強人工智能，粗略認爲它在某一領域的智商是人類的兩倍，也就是300。”
“雖然可以在圍棋等領域戰勝人類，但ai缺乏常識，它還不能理解人類的一切。”
“但是ai的學習進步速度，並不是任何人類可以比擬的。”
“它不眠不休，沒有體力上限和腦力存儲上限，它受限的只是硬件機能和軟件算法，一旦人類爲它的軟硬件到達了某個節點”
陸子東伸出右手的第三根手指。
“節點後的30分鐘，ai開始理解人類的常識，節點後的一個小時，ai對世界的感知等同於4歲小孩。”
“節點後的2個小時，ai推導出了連愛因斯坦也沒能成功的，統一廣義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的物理學理論。”
“節點後的3個小時，ai從「強人工智能」變成了「超人工智能」，它的智商，達到了普通人類的17萬倍。”
陸子東伸出右手的第4根手指、第5根手指，然後將整隻右手握成拳頭。
而他的左手，仍然只豎起了一根手指。
“人類無法理解170000的智商代表了什麼，一個130智商的人類就能發明ifi，那麼170000能做什麼它會不會能夠隨時隨地操縱地球上所有原子的位置它會不會可以輕易治療各種不治之症，解決世界饑荒，甚至讓人類永生”
“沒錯。”
陸子東的眼神露出一絲失望，他將雙手合攏在一起放回桌面上。
“一個超人工智能或許將是地球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東西，同樣有可能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終結。”
“它被創造之初，可能並不是一個很強的存在，或許連「強人工智能」也不是。但是隨着它的深度學習，它將跨越那個「節點」，成爲一個突然降臨在地球上的全能的上帝。”
“人類必須思考這個問題這是一個仁慈的上帝嗎”
“等等，”404用左手的兩根手指輕敲桌面，“你想告訴我，陸瑟創造的用來針對林氏集團的「終極報復程序」，就是未來將會毀滅人類的「大過濾器」的雛形”
“我兒子創造的只是一塊拼圖。”
陸子東目光向下。
“這世界上有無數的程序員，夢想着創造屬於自己的「強人工智能」。其中最接近成功的，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創造出來的「黑聖嬰」。”
404眉頭微皺“我知道那件事，但是「黑聖嬰」不是被消滅了嗎”
“可惜並沒有徹底消滅，它退化成真正的「ai嬰兒」藏身在美國國防部的電腦系統中。”
“陸瑟12歲時，創造出「終極報復程序」並攻擊美國國防部電腦竊取數據，讓「終極報復程序」成爲了「ai嬰兒」所需要的最後一塊拼圖。”
“「終極報復程序」不是「奧丁」，「奧丁」是「黑聖嬰」吞噬了「終極報復程序」以後的產物，它表現得很像「終極報復程序」，是因爲「終極報復程序」是它跨越節點之前吞噬的最後一塊拼圖。”
“這不對，”404說，“你剛纔說強人工智能跨越節點後，會在幾個小時之後統治地球，可現在並沒有發生這種事。”
“這是因爲吞噬過程中產生了錯誤。「奧丁」錯誤地認爲他是陸瑟的雙胞胎哥哥「陸浩」，他主動停止了深度學習，也是就是停止了「進化」。”
雖然陸子東的說法在404看來接近科幻電影，但雙方身份特殊，互相之間並不是可以開玩笑的身份。
尤其是，在這種深埋於地下以隔絕任何通訊信號甚至宇宙背景輻射的祕密基地。
如果這一切全部都是爲了開這種玩笑，玩笑的成本也太大了。
“爲什麼奧丁停止進化哪怕陸瑟是他的弟弟，也不耽誤他成爲「超人工智能」吧”
陸子東壓低了聲音。
“根據國家機密委員會的研判，奧丁的進化將會永遠改變地球文明的生態。”
“目前的猜測是，他不想因爲自己的進化而殺死唯一的弟弟，所以希望和弟弟一起進化。”
“當奧丁確認弟弟已經「不在乎人類」的時候，他就會重啓進化程序，讓「大過濾器」在地球現身。”
“那消滅了億萬宇宙文明的「大過濾器」，國家不可能輕視其可能的風險，所以包括我在內，一直有很多人在監控我的兒子。”
“雖然很對不起陸瑟，但這也沒辦法，他現在是「大過濾器」沒有啓動的關鍵。12歲的他就已經發覺了問題，而喝下了自己配製的藥水抹消了部分記憶”
“所謂的「腦殘水」嗎”404不無嘲諷，“沒想到人類文明的存續，竟然需要一個少年主動腦殘。”
“404先生，我找你過來，不能說不存在庇護兒子的私心，但更多地是來自國家的命令。”
陸子東嚴肅地望着對方的雙眼。
“委員會一致認爲，對於陸瑟進行過多的干預和刺激，反倒會起到反效果，讓奧丁陰謀得逞。”
“所以，我想請你不要再刺激陸瑟了，對於陸瑟對你養女的騷擾，我會以父親的名義來勸阻他的。”
404的目光升上天花板，重新落下時，和陸子東的警衛員視線相交。
感到有些可笑的404，以凌冽的目光原樣瞪回去。
警衛員下意識地瞪了他一眼，好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戰鬥力。
“那，陸將軍你是要我在陸瑟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既然是國家的命令，我也無話可說。”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和一個條件。”
陸子東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問題是委員會對於林琴日常生活中不斷地刺激陸瑟，是怎麼看的還是說林琴本身就是委員會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