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定河山 >第六百九十一章 隱憂
    諸路衛軍不僅缺額日衆,而且各級武官多貪圖享樂之輩。諸路節度使,心思真的放在下屬身上的,十無二三。心思更多的,是怎麼利用手中的權利去撈錢。當初爲了制衡諸路節度使權利,而設置的節度副使,節度同知,非但未能起到制衡作用,反倒是與其同流合污。

    尤其是兩淮、江南諸路節度使,以及所屬衛軍幾乎全部糜爛不堪,除了擾民已經毫無戰力。國家在歲入日益匱乏情況之下,還養了這麼多,幾乎佔據了全國軍力四成的衛軍,大部分已經成爲徒耗糧餉的無用之輩。如今送山西、隴右二路的情況來看,地方衛軍勘用者寥寥無幾。

    一旦天下有戰事,動輒便調動四大營與西京大營的精銳。長此以往下去,勞師靡餉不說,還使得四大營往往更加疲於奔命。如開國初年,山西、隴右這樣的叛亂,根本勿用調動這些抵禦外敵的精銳。諸路衛軍,便完全可以敉平。而如今,這樣的叛亂卻只能出動朝廷精銳。

    四大營與西京大營這樣的精銳,長期在這種情況之下消耗。不僅將會疲於奔命,而且有經驗的老兵與下級武官損失也日多。在此多事之秋,對朝廷的危害將會越來也大。最關鍵的是,近幾年來,從地方衛軍之中興起的這股奢侈享樂之風,甚至已經向邊軍與朝中精銳蔓延。

    如今諸路邊軍走私情況日益增多,而四大營與西京大營的精銳,雖說還勉強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情況。但隨着輪換來的,在邊軍或是衛軍發了橫財的武官進入軍營後,軍心也出現了不穩。更爲關鍵的是,各級武官更願意調往邊軍,或是衛軍,也不願意來四大營與西京大營。

    近幾年,每年輪換到西京大營的優秀武官,數量越來越少。如今在西京大營,想着走各種門路,謀求外放到邊軍或是地方衛軍的武官,則每年都在增加。他在西京殿前司任上,爲了挽留那些優秀的武官,可謂是想盡了辦法。但受制於朝廷的律例,他的辦法實在不多。

    與西京大營每年輪換,或是外放出去的武官相比,進來的優秀武官數量,年年都在下滑。那些輪換進來的,往往不是老邁不堪,便是不堪大用。差額,只能從士兵之中挑選。可挑選又要受兵部的限制。此次隴右平叛,費勁了就二虎之力,才爲英王殿下湊齊了勘用的武官。

    長此以往下去,四大營與西京大營,這兩根大齊朝定海神針,勢必早晚都要被挖空。若是自開國以來,爲大齊朝征戰天下,外御強敵的四大營與西京大營垮了,那麼這大齊朝也就完了。將來無論是北遼南下,還是內部有人在興兵作亂,朝廷將再難拿出精兵強將禦敵。

    整頓衛軍,拿出一個更合理的武官輪換、提拔機制,是朝廷眼下的當務之急。若是在任眼下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用不了十年,朝廷將再無可用之將。這份奏摺上談的全部是眼下當務之急,至於對自己兒孫照顧,這位老爵爺除了勘用者用之,不堪者免之外,一句都沒有多說。

    看着奏摺上,星星點點明顯是咳出來的血跡,黃瓊心中蔚然一嘆。他看出來了,老爵爺的這封奏摺壓根就不是寫給皇上的,就是寫給自己的。老爵爺在奏摺上雖說不多,但字裏行間,也寫出了對老爺子的極度失望。一句墨守成規,而朝廷卻到了不變不足以求生的地步。

    便說出了,這位老爵爺對老爺子的失望之情。而最後那句,請英王殿下念天下之憂而憂的話,也說明了這道摺子是寫給自己的。合上這本奏摺,黃瓊的心情不是一般沉重。老爵爺這是在用命給自己進諫。什麼叫做忠言逆耳,這才叫做真正的逆耳忠言,很難聽,可得聽。

    想到這裏,這裏黃瓊長長的一陣嘆息。哪怕在最後,這位歐陽老爵爺推薦新的西京殿前司都指揮使,話語之中的強硬。貌似自己不接受他的意見,這西京大營便要廢了的那句話。帶來的那點不愉快,隨即也散去。放下手中的奏摺,黃瓊久久不語,心情也愈加的沉重。

    直到高懷遠到來,才讓黃瓊的心情略微好一些。但高懷遠口中說出消息,卻是讓黃瓊更加鬱悶。對延安府的屬官進行審訊的結果,基本是一場空。從經歷到推官,再到知事、照磨、司獄,什麼都不知道。唯有延川知縣透露出一點東西,可他說的那些玩意與沒說一個樣。

    他只知道,卓如孝從膚施郡公府強取豪奪的石脂礦與鐵礦,主事的是他的副職,也就是延川縣的縣丞,也就是他原來府中的管家。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帛,打通了陝西路的安撫使司以及按察司。居然將跟着他多年,對他忠心耿耿,但卻是已經四旬的管家弄到了縣丞的差事。、

    而按照朝廷的定製,縣丞這個官員雖說不入流,只是一個八品官,但卻需要舉人選拔,而且年齡不得超過三十五歲。這個卓如孝卻如此大的本事,將自己一個管家,還是一個年過四十的半大老頭子,弄到了一個八品官的差事,怪不得能掌控這一府之地,果然是神通廣大。

    哪怕這些年,州縣一級的屬官,尤其是縣一級的主薄、典史,驛站的驛丞,幾乎成了一路諸有司官員,調任或是致仕安排身邊親信的專用官位。哪怕這些職位,只是九品官員,但大小也是一個官。如此一來,對自己的親信也算是一個交待,也不會讓那些親信感覺到被拋棄。

    而這些官職,是用不到經過吏部的,一路的安撫司便可以批准。但一個八品的縣丞,雖說由安撫司在本路舉人之中甄選後,向吏部上報名單,可批准還是由吏部批准。雖說這種八品的官職,吏部極少駁回。可與名單上報的,還有擬任官員的居然憑證,身份戶籍信息等。

    一個四品知府的官家,能是一個舉人,這一點黃瓊打死也不相信。這位管家能出任縣丞一職,恐怕卓如孝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本錢。而據那位延川知縣供述,那兩座礦的事情,他是半分不許染指。甚至就連想要邁入都不可能。那兩座礦,幾乎成了他轄區內的獨立王國。

    有一次他實在耐不住好奇,想要去探視一下究竟。結果還沒有到外圍就被發現了,被看守人員發現差一點沒有被抓了起來。雖說因爲被蔡師爺認出,而僥倖逃過一劫。可也因爲此事,結結實實的捱了蔡師爺幾記響亮的大耳光。再後來,每年知府大人都賞給他兩千貫錢。

    說是那兩座礦的分紅。每年兩千貫錢到手,又有了前車之鑑,他也就沒有自討沒趣的,再去過那兩座礦了。他只是覺得那兩座礦,與膚施郡公府管理的時候,顯得了神祕了不少,而且勞工的需求量也一下子大了不少。至於其他的,倒是沒有感覺出什麼不一樣來。

    雖說他的地盤上,出了這麼一個他這個知縣,都不能踏足的地方,這個百里侯當的有些憋屈了一些。捱了蔡師爺幾個大耳光,也有損他知縣大老爺的面子。但一他只是卓如孝下面的一個七品知縣,人家是四品知府大老爺。自己不單單是卓如孝的屬官,級別上更是相差幾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