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個人都抖起來,捂住嘴巴,卻根本捂不住那種因爲痛苦而發出的哀嚎。
她死死盯着那隻蝴蝶。
猶記得,她爲了蓋住腳踝上的傷疤而紋身,但那時學校不允許,老師讓她洗掉,不然就一直罰站,結果第二天他就陪她罰站,因爲他在同樣的位置,紋了一個和她一樣的蝴蝶。
她笑他傻,他卻說:“我陪你啊。而且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梁祝不就是化蝶也要雙宿雙飛麼,咱們有蝴蝶加持,以後也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如今,那話彷彿還響在耳邊,可他人已躺在冷冰冰的鐵櫃裏。
她抖着手想要去摸那個紋身,卻被張律師拉住。
“宋小姐,這個不能直接碰,有細菌的。”說着就給工作人員使眼色,工作人員馬上要把櫃子推回去。
宋靜姝卻猛地拉住,視線一直還在屍體上。
她張了張嘴,想說“你醒一醒”,想說“我恨你”,想說“你怎麼能這麼報復我”,可最終抖着脣,哆哆嗦嗦說出來的卻是:“你怎麼……就走了呢?”
沒有歇斯底里地咆哮,也沒有痛不欲生的低吼,語氣很遺憾卻極盡溫柔,溫柔地就像他倆最好的時候在彼此耳邊的絮語。眼淚終於決堤,滾過她臉頰,一滴滴落在那鐵櫃的邊沿,濺起一朵朵水花。
張律和那個工作人員見了,鼻子都是一酸。
宋靜姝盡力地壓抑哭聲,嗚嗚咽咽地卻停不下來。
見慣了生死的工作人員也是紅着眼圈安慰道:“節哀順便。”
她涕淚縱橫,卻因爲極力地控制情緒而有些缺氧,眼前一陣陣發黑,但悲傷來的太兇猛她連換氣都來不及,眼前一黑就往後倒去。
“啊……宋小姐!”張律因爲忌諱屍體,躲得遠遠地,伸手要接也沒有接到。
而就在她身邊的工作人員卻慢了一步,有個穿着黑色西裝,胸口帶了一朵白花的冷峻男人已經先一步把人接住了,他直接打橫抱起,一言不發轉身就走,看樣子,是熟人。
張律忙追上去。
見人走了,工作人員鬆了口氣,就打算把冷櫃推回去。
可這時候,他又被阻止了。
“我看看。”一個眉目狹長的年輕男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工作人員記得他原先是跟在那位冷峻男人身後,以爲是家屬,就任由他看。
年輕男子仔細看了一會兒那紋身,而後又看了看冷櫃上的編號,忽然問道:“這個編號,死者是叫梁一澤?”
工作人員一愣:“你不認識?”
年輕男子冷笑了一下:“現在認識了。”
工作人員頓覺受騙,趕鴨子一樣地轟開他:“不是家屬你看什麼看啊,屍體有什麼好看的。走走走!”用力推上了冷櫃。
家屬休息區,宋靜姝接過了對面男人遞來的水和紙巾,低着頭一言不發。
“裏面,你的朋友?”男人問。
宋靜姝打着哭嗝,也沒開口,只
有人從門外進來,用一種帶着嘲弄的語氣說:“哭成這樣,我看是男朋友吧。”
“少艾,你閉嘴!”給宋靜姝遞水的男人冷聲呵斥。
李少艾神色陰鬱,恍若未聞。
他盯着宋靜姝,好像某些無處安放的情緒忽然有了着落點,他嘴角勾起一絲嗜血的笑容,惡意滿滿地問:“宋靜姝,你爲一個殺人犯哭成這樣,我二哥他知道嗎?”
“李少艾!”陳默的語氣,警告意味十足。
“大哥,女人重要還是兄弟重要?陸天辰人是陰險了點,但那也是和你一個頭磕地上的兄弟。他找死找活地找這麼個有蝴蝶紋身的人,嘿,結果蝴蝶是一對兒的。也不知道帽子綠沒綠,咱做兄弟的看見了,能不管嗎?”
“你非要在這個時候借題發揮嗎?”陳默站起來,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臉邪性:“我那被梁一澤捅死的養父現在還在裏頭燒着呢,我這會兒借題發揮一下有問題嗎?”
陳默走過去就是一腳,直接把人踹翻。
“這麼本事,這麼恨,你就把兇手翻出來鞭屍,欺負你二嫂算什麼?”
“二嫂?我倒是要看看陸天辰還認不認!”說着,他就拿出了手機來。
陳默眼疾手快,一腳踏了過去,那隻手機瞬間報廢。
眼看這兩人要打起來,怕事的張律師就對宋靜姝說:“既然宋小姐有熟人在,那我就先走。我還有一個客戶要見。”
說完就溜。
宋靜姝也沒有留他,她已經從那種濃郁的背上情緒中稍微的抽離一些了。
但緊隨而來的震驚,卻讓她一時半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她甚至都沒能消化爲什麼會在殯儀館碰上李少艾和陳默這件事,更別提李少艾那些“殺人犯”、“養父”、“綠帽子”之類的詞彙了。
她不懂,也想不明白。
但有一點她能肯定——陸天辰那邊,恐怕是要瞞不住了。
陳默結結實實地收拾了李少艾一頓,拎着後衣領就把人拖到了宋靜姝的面前,讓人給她道歉。
李少艾梗着脖子就是不低頭,陳默就揚手打算再週一頓。
“等一下。”宋靜姝吸了吸鼻子,“李少艾,你能解釋一下,你和梁一澤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你爲他哭得這麼傷心,他做了什麼事,你心裏沒點b數嗎?”
陳默也沒說話,照着肚子就捶了一拳。
李少艾痛得彎了腰,再直起來,就能好好說話了。“他捅死了我養父。”
宋靜姝張着嘴巴,半天沒合攏。她終於明白李少艾的怒點到底在哪裏了。
難以相信這世界竟然這麼小,小到梁一澤那官司的受害人家屬,竟然就是李少艾。
她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將劉海約到了耳後:“我知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這個人不是他殺的。”
李少艾冷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不會相信,那還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