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我緊緊盯着胖子追問，“你剛纔說在鏡子裏看到姬夫人了，你看到她在做什麼？”
“我，我……”胖子忽然結巴了起來。
我下意識又掃了一眼鏡子。
鏡子裏依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媽她，她……”胖子臉上的肌肉微微顫動着，語氣艱澀，結結巴巴，半天都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叮鈴鈴……
就在我打算催問時，胖子的手機再次響了。
手機鈴聲很響、很急，跟催命一樣。
“寬叔……”胖子像是忽然鬆了一口氣一樣，快速接了電話，等對方說完之後，他立刻點頭答應，“勞煩您告訴奶奶，我和大師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會趕到的。”
“大師，家裏人都到齊了，就差咱們了！”
掛了電話後，胖子催促我。
接着，他快速朝外走去。
胖子腳步匆匆，像是在躲避什麼一樣。
“肖先生。”我快步追上他，“剛纔的話你還沒有說完，你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麼？鏡子裏，姬夫人在做什麼？”
“沒、沒有！”
“我，我看走眼了……”
胖子腳步未停，匆匆回答了我兩句，快步走到別墅外，強行岔開了話題，“大師，先不管那些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別院吧，別讓奶奶等急了！畢竟，大家都到齊了，就差咱們了！”
他的語氣，帶着來不及遮蓋的慌亂和緊張。
胖子在說謊！
他肯定在鏡子裏看到什麼了。
只是，被那一通電話一打攪，胖子忽然改變了主意，不打算再把鏡子裏看到的情景告訴我了。
他越是掩蓋，就越表明他看到的東西很隱祕。
不過，胖子現在不說，我也不能硬逼着他說出來，只能先跟他一起回去見了姬老太太再說。
因爲着急趕回去，胖子一路上不停的催促司機加速。
“肖先生，咱們來別墅是來追查殺害姬先生的兇手的，姬老太太應該會體諒的。”見胖子緊張的坐立不安，車子也越開越快，我苦笑着安撫胖子，“你不用這麼着急往回趕。”
雖然還沒見到姬老太太，但我已經領教了她的厲害。
單單這片刻之間催促了兩次，就足以知道姬老太太的強勢和地位。
難怪胖子的爺爺一心想要還宗！
“不行！”胖子忽然厲聲脫口道：“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絕對不能讓奶奶等！”
我愣了愣。
這和他平時溫和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一時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大師，您大概不知道……”胖子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隨即苦笑道：“在姬家我們這一代中，我雖然是長孫，但我卻是最沒用、最廢柴，也最讓家族蒙羞的那一個。平時做不好事情也就罷了，若連奶奶急着見我都趕不到，那我豈不是更沒用？奶奶只會更嫌惡我……”
我，“……”
趕個路而已，也能牽扯到這麼多？
不過，自幼爺爺就給我講了不少這種豪門望族的事，我也知道在這種家族中家人之間親情寡淡，長幼、地位以及家族尊榮和名分纔是最重要的東西，若胖子真的是最廢柴的那個，那他的地位自然不會高到哪裏去。
“大師，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胖子眉頭緊皺，臉色頹然，“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比不上弟弟們，都贏不來奶奶的關注。大師，不怕您笑話，剛纔知道奶奶要找我，我激動的手都是抖的……”
我靜靜看着胖子，靜靜聽着他訴說。
胖子苦惱搔了搔腦袋，懊惱道：“大師，您說我怎麼就這麼笨呢？哪怕我有丁點兒優點，都能讓奶奶多看我一眼……”
懊惱。
絕望。
雖然只有簡簡單單幾句話，但卻透露出了胖子這麼多年的無奈和絕望。
“肖先生。”
等胖子發泄完之後，我靜靜看着他道：“你善良、講義氣、孝順溫和，處處護着姬夫人和姬小姐，這還不算優點嗎？”
“大師，這些……算優點嗎？”
胖子反問我。
我愣住。
一時，我竟然無言以對。
沒錯！
我剛剛說的這些，對於姬家這樣的隱世家族來說，簡直就是最可笑的東西，怎麼能算優點呢？
唉。
胖子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再勸他。
這時，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爺爺爲什麼之前會給我講那麼多名門望族的事？
他的用意是什麼？
難道，僅僅是爲了讓我知道豪門險惡？
車子飛馳。
我和胖子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誰也沒有再說話。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我和胖子趕到了姬家別院門口。
等我們趕到別院門口時，看到原本空蕩蕩的別院門口，赫然停滿了各色各樣的車輛。
而且，價值不下千萬！
可想而知，這些豪車的主人是什麼樣的身價。
“大師，您也別太緊張，來的都是我家裏的人。”跟着胖子一起往姬家的議事廳走去的時候，胖子低聲安慰我。
他嘴上讓我別緊張，可他卻緊張的滿頭大汗。
我沒有戳穿他，而是認真點了點頭。
胖子整理了一下衣着，又再三向我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這才舉步走進了議事廳內。
客隨主便。
胖子是主，我是客。
所以，我自然跟在胖子身後，一起走進了議事廳內。
說是議事廳，其實就是一個大會客廳，姬家的人都分長幼輩分坐在兩側，滿頭銀髮的姬老太太坐在正中間。姬老太太兩側還站着姬嫣然和另外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婦，應該是怕姬老太太支撐不住，好隨時攙扶他。
“來了來了！”
“他可算是來了。”
“這種大事都遲到……”
……
我和胖子剛走進議事廳，議事廳內就傳來了各種低低的、帶着責怪的不滿議論。
“跟在他身後的人是誰？”
“聽說是他請來的什麼大師。”
“大師？小小年紀也敢妄稱大師？他向來識人不精，該不會是被這小子給騙了吧？”
……
他們言語並沒有多尖銳或者多惡毒，但語氣中卻帶着掩蓋不住的輕視——那種輕視，是長年累月，發自心底的輕視。
從議事廳門口到裏面，短短几步路的路程，我好像已經可以理解胖子爲什麼那麼懊惱絕望了。
而胖子整個過程都低垂着腦袋，快步走到姬老太太跟前，恭敬而略帶惶恐開口，“奶奶，我來了，剛纔路上有點事……”
“知道了！”姬老太太淡淡擡了擡眼皮，徑直打斷了胖子的話，“叫你回來，本來是想追問你一些你爸被殺的細節的。不過，嫣然已經告訴我了，沒你什麼事了，你自己找地方坐着吧！”
姬老太太連聽他解釋的耐心都沒有，即便是胖子正處於喪父之痛的時期。
胖子更加恐慌，“奶奶，我……”
“恩？”
姬老太太臉色一沉。
她臉上，隱隱閃過一絲不耐。
“是，奶奶！”胖子嚇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忤逆姬老太太的意思，臉色灰敗着打算去找地方坐。
可等他轉過頭看到我時，他忽然想到還沒向姬老太太介紹我，又趕緊回頭賠着笑，小心翼翼開口道：“奶奶，這位是李……”
“知道了，一起坐下吧！”不等胖子說完，姬老太太再次擺了擺手，再次打斷了胖子的話。
“是。”
胖子嚇的再也不敢說話了。
一直到他拉着我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這才滿臉歉疚向我道歉，“大師，讓您見笑了。我爸剛去世，奶奶身子又不好，所以心情糟糕了些……她平時待客絕對不會這樣的……”
即便姬老太太對他如此，他還在替姬老太太說話。
“沒事。”我心中微微替胖子有些酸澀，笑了笑，“我本來就不善交際，這樣最好，倒省的我說話了。”
“大師，謝謝您。”
胖子的眼睛有些溼潤。
察覺到自己動情之後，胖子難爲情的將臉扭到了一邊。
我也不戳穿他，而是將目光投到了坐在正中間的姬老太太和議事廳內坐成齊刷刷一排的年輕人身上。
那一排年輕人年齡相差不大，個個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尤其是坐在姬老太太右手側、緊挨着姬老太太的年輕人，年紀跟胖子相仿，更是額頭飽滿、眉骨隆起，鼻樑平直有力，一雙眼睛毫光隱隱，逼視有威，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其他幾個年輕人雖然面相個個不同，但都各有秋千，各懷絕技。
這些，都是我從他們面相上看出來的，雖然粗糙，但卻差不到哪裏去。
難怪胖子會如此自卑。
再看姬老太太。
姬老太太面色發黃，印堂發暗，眼神渙散、眼圈發黑，雖然極力支撐着，卻能看出來整個人有氣無力，全靠姬嫣然她們在兩旁攙扶着，才勉強沒有倒下！
胖子沒有騙我。
姬老太太確實身體欠佳，應該是……
“老太太，大師來了！”
就在我暗暗打量姬老太太時，一箇中年男人急匆匆走了進來，朗聲對姬老太太說道。
剛剛精神靡靡的姬老太太瞬間精神一振，立刻示意姬嫣然她們攙扶着她，顫巍巍站起身，“大師前來，我得親自前去迎接！”
姬老太太站起身，姬家人也齊刷刷站了起來。
篤篤篤……
此刻，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我也好奇朝門口看去，想知道他們請來了哪位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