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陌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老的大概六十多歲,最年輕的也就二十來歲。
他們要認的爹,就是我爺爺李初吉。
這四人進了靈堂就哭,哭完就說要分家產。
我爺爺生前是方圓百里有名的風水師,在村裏威望極高,他死後周圍幾個村子的人都來弔唁。一聽這四人要分家產,弔唁的人都樂了:這四人最老的那個,跟我爺爺年齡都差不多了,也好意思舔着臉來認爹分家產?
我爸沒的早,二叔性格又溫和,家裏全靠我三叔當家做主。
他把我推到四個人跟前,黑着臉說,“這就是老爺子留下的家產,要分的拿走,不分的滾蛋!”
四個陌生人面面相覷。
他們眼裏,全是懷疑之色。
但來弔唁的人圍了一院子,他們也不敢造次。
“這家產我不要!”
最老的那個人走了。
其他兩個人也搖了搖頭,走了。
只剩下那個最年輕的,也是四個人中唯一一個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冷說,“我要!”
弔唁的人愣住了。
我二叔和三叔也愣了愣。
只有我滿臉通紅,心如鹿撞。
因爲肯要我的這個女人實在太漂亮了:瓜子臉、柳葉眉,嘴角長着一顆美人痣,皮膚白的跟透明似的,身材五官都完美的無可挑剔,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
但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肯要我,因爲我當時正跪在靈前哭我爺爺,哭的撕心裂肺,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滑稽又難看。
“這是協議。”漂亮女人從包裏掏出一張紙,“簽了它之後,以後他的富貴生死,一切都跟李家無關了。”
接着,她又從包裏掏出一沓錢,“這是十萬塊錢,是他的買身錢。”
顯然,她是有備而來的。
只要我家簽了協議、收了買身錢,就等於徹底跟我斷絕關係了,以後再不能跟我有任何瓜葛。
這是江湖規矩。
三叔和二叔嘀咕了一陣,竟然滿口答應了。
接着,三叔三下五除二簽了協議,收下了那十萬塊錢。
漂亮女人跟我說,“走吧!”
我又哭了。
比剛纔哭的更傷心更撕心裂肺了。
因爲二叔和三叔爲了十萬塊錢就把我賣了!
見我哭的傷心,三叔將我拉到一邊,低聲安慰我,“事到如今,三叔也不瞞着你了,你其實不是你爸親生的,是你爺爺遊走四方的時候撿來的。現在你跟我們李家緣分已盡,也該去尋找你的身世了。這姓沈的丫頭家大業大,背景非凡,說不定能幫上你。”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直接把我給震懵了。
鬧了半天,我居然是撿來的?
我二叔三叔不是我親叔。
我敬愛的爺爺也不是我親爺爺?
一時間,我被震的連哭都顧不上了,就那麼直愣愣由着三叔把我推出了家門。
在漂亮女人的催促下,我跟失了魂兒似的,渾渾噩噩跟着她上了停在我家門外的黑色小轎車。
臨行之前,我三叔快速往我手裏塞了一樣東西,飛快說了一句,“拿好,別讓她看到!”
看着生我養我的小村子越來越遠,我忽然從震驚茫然中回過神來:我還沒送我爺爺上路呢,怎麼就這麼讓我走了?
想到爺爺,我又想哭了。
“你別哭了。”漂亮女人不耐煩皺了皺好看的眉毛,“你叫什麼?”
我快速藏好三叔塞給我的東西,抽噎道:“李正一。”
“多大了?”
“差2個月滿20歲。”
“那本《太陰風水祕錄》,你爺爺是不是留給你了?”
“沒有。”
“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我沒騙你,我很老實。”
……
我真的沒騙她。
爺爺只是讓我將那本《太陰風水祕錄》倒背如流,真的沒有把書留給我。
而且,在我將書倒背如流的時候,爺爺就把那本《太陰風水祕錄》給撕了,說留着它是禍害,遲早會害死我們李家人。
我不知道爺爺爲什麼說它是禍害,只知道我家祖祖輩輩世世代代都是風水師,這本《太陰風水祕錄》也是我家祖傳下來的。到我爺爺這裏,他更成了我們這一代最厲害的風水師,不管是其他風水師,還是富豪權貴,見了我爺爺都得尊稱一聲“九爺”,聲望極高。
哦,對了。
我已經不是李家人了。
想到這個,我的眼角又溼潤了。
漂亮女人皺眉合上了眼,不再跟我說話。
她說話的時候冷,不說話的時候更冷。
她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她身上冷冰冰的氣質讓我莫名對她很畏懼,她不說話,我也不敢說話了。
三個小時後,我們到了河海市。
女人把我帶到一條破街上更破的店裏,“以後你就住這裏了,喫穿用度自己解決。”
“你呢?”
“你不用管。”
“我全身上下只有20塊錢……”
“那是你的事!”
“那你幹嘛要買我?”
“你話怎麼這麼多?”
……
我的話真不多。
可漂亮女人眼神冰冷嫌棄,我不敢再說話了。
然後,她扔給我一張照片,“給你半年時間,找到這個人。找不到的話,你二叔三叔都得跟着你陪葬!”
……
漂亮女人走了。
臨走之前,她又問我爺爺是不是真的沒有把那本《太陰風水祕錄》給我。
得到肯定回答後,她一臉失望扔給我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有重大事情了可以打電話給我。不過,這半年之內,你只有三次打電話的機會,別瞎用!”
我握着名片和照片,茫然看着店裏。
一張行軍牀,一張桌子,一把破椅子。
這就是整個店的全部家當。
店門口倒是掛着一個碩大的、非常惹眼的招牌:風水大師,卜卦、看相、相宅、看陰陽。
我看了看漂亮女人給我的名片。
名片上是一個很古風名字:沈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