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
那張白紙隨爺爺一起下葬了?
現在,那張白紙居然在爺爺的棺材裏?
我有些迷惑:之前爺爺明明告訴二叔三叔,我的身世就在那張白紙上,但他臨死前卻要求那張白紙隨葬在自己棺材內,爺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想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爺爺到底怎麼想的?”
我自言自語道。
“我也不知道你爺爺怎麼想的。”
二叔抓了抓頭髮,“但你知道你爺爺的脾氣,說一不二,即便是我和你三叔,也不敢違揹你爺爺的意思。”
我苦笑。
唯一能知道我身世的東西,現在也沒了……
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咚咚咚……
就在我們叔侄對坐無言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狂奔到了院子裏,一道粗獷驚慌的聲音急急喊道:“二叔,二叔,快,外面出事了,您快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大牛?”
二叔蹭的站起身,急急朝外走去。
我也緊跟着走了出去。
剛走出屋子,就見隔壁鄰居家的大牛衣衫襤褸,頭髮亂糟糟的沾滿了碎草屑,蹭的黑乎乎的一半臉上滿是血跡,血跡淌下來,臉上黑的紅的一片,看起來十分嚇人。
“出什麼事了大牛?”
我一邊跟在二叔他們身後往外走,一邊急匆匆問。
大牛正年輕,又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大膽,能讓他這麼驚慌失措的事,想必不是小事。
“小正回來了啊!”聽到我說話,大牛這才扭過頭注意到了我,匆匆跟我打了個招呼,腳下依舊急匆匆的往前狂奔,嘴裏急急說道:“南家坡那裏出事了,瘮人的慌,我讓二叔去看看怎麼回事。”
至於出什麼事,大牛沒說。
我和二叔都沒再追問,跟在大牛身後朝南家坡狂奔。
南家坡在我們村子的南頭,距離村子有個四五里的距離,我和二叔的腳程本來就很快,大牛又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三人心裏又着急,沒用多久就奔到了南家坡入口處。
剛到入口處,就見村子裏很多人站在入口處,指指點點的,每個人臉上都是一臉駭然和未消的驚恐。
“二叔來了!”
“快讓開,二叔來了!”
“小正也來了,這下好了!有李家叔侄在,肯定不會出事的!”
……
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大牛帶着我和二叔急匆匆趕過來,村裏人臉上的驚恐和駭然稍稍消散了些,臉色稍稍晴朗了些,都紛紛給我和二叔以及大牛讓開了路,方便我們走近。
我和二叔也顧不上跟村裏人客氣,立刻舉步上前,凝重朝前掃去。
只掃了一眼,我和二叔都愣住了。
南家坡的入口處,此刻橫七豎八躺着滿地的動物屍體,有家畜、有家禽,也有一部分是野生的兔子、老鼠,以及蛇什麼的。
它們身上沒有傷口。
也沒有流血。
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死在了橫七豎八的死在了入口處。
更讓人震驚的是,這些動物們的屍體都乾癟了,只剩下了一具一具皮囊,裏面空蕩蕩的血肉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吞噬的乾乾淨淨的。
二叔附身,檢查了一隻羊。
“血肉都空了。”
片刻後,二叔直起身說道:“是陰物所爲……小正,你再看看這入口處和那些死去的動物身上。”
其實,看到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動物們,我心裏已經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了。二叔讓我看入口處和死去的動物時,我已經掃到這南家坡到處都瀰漫着一股陰氣了。
而那些死去的動物身上,都瀰漫着一層淡淡的黑氣。
若不是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再環顧整個南家坡,就見山坡背陰處或者叢林密集的地方,到處都已經陰氣瀰漫了——陰氣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緩緩朝村子的方向瀰漫,大有席裹逼近村子之勢!
這陰氣來的好快!
居然已經成合攏之勢了!
而且,這些低智的動物們,已經成了陰物們的第一批受害者。
無聲無息。
不留痕跡。
只剩下了一具又一具皮囊。
“二叔,很重的陰氣。”掃視了四周一週之後,我湊近二叔,低低說道:“城裏也已經開始瀰漫了,速度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快。依我看,村子只怕很快就不安全了。”
我的聲音很低,只有我和二叔才能聽到。
對於那些陰物鬼怪來說,這些村民個個都相當於手無寸鐵的幼兒,即便他們知道了,也只能徒增恐慌,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二叔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支書說道:“馬叔,事情有點棘手,勞煩您現在趕去大隊,用喇叭通知一下,讓村民們都全部到村子裏祠堂集合;等大家到了之後,我自有安排。”
“好。”
支書點頭答應一聲,轉頭就走。
事關風水陰陽,村裏的人都把我們李家奉若神明。
二叔說事情棘手,支書絲毫都不敢怠慢,立刻就按照二叔的要求去大喇叭喊了。
“大牛,你通知一下這裏看熱鬧的人。”等支書離開後,二叔又對大牛說道:“就說我說的,讓大家現在立刻回去,到村裏祠堂集合。家裏老的少的都帶上,一個人都不許少!”
“好。”
大牛也轉身就走。
很快,身後就傳來了大牛的吆喝聲,“二叔剛纔說了,讓大家都跟我先回去,把老的少的都帶上,先去咱們村子的祠堂去!”
“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要去祠堂?”
“別管了,老二讓咱們怎麼做就怎麼做,問那麼多幹什麼?”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溝裏陰沉沉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四周盯着咱們一樣……”
……
大牛吆喝着喊了幾嗓子,本來在圍觀的村民們立刻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但好在二叔的威信很重,他們雖然好奇二叔爲什麼要他們這麼做,但還是乖乖的跟着大牛回村裏去了。
很快,整個南家坡只剩下了我和二叔兩人。
“二叔……”我目光再次從那些橫七豎八躺着的動物皮囊上掠過,內心滿是厭惡,皺眉道:“現在不管是城裏還是村裏都已經不安全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像您剛剛說的,先把村民都召集到祠堂,然後用符篆和法器集中保護起來,或許能支撐一段時間。”
叮鈴鈴……
不等二叔說話,我的手機已經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是胖子打來的電話。
“小正,你先接電話吧。”
二叔擡腳朝裏面走去,“我再去前頭查看一下。”
我隨手接了電話,“肖先生,怎麼了?”
“大師,您現在在哪裏?”我的話音剛落,電話裏就傳來了胖子焦灼的聲音,“出事了!”
“什麼事?”
“現在城裏到處都有陰物出沒了。”
“大家怎麼樣?”
“暫時還好,但都嚇的不輕,到處都一片惶恐……”
……
胖子說的情況,是我早就預料到的——那天和三叔走在大街上,看到樹上的吊死鬼時,我就知道城裏陰氣開始瀰漫,陰物肯定也要跟着出沒了,老百姓出現恐慌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畢竟,面對這種情況,普通人肯定是手足無措、緊張惶恐。
“大師,你在什麼地方?我們去店裏找過你了,你不在……”電話裏,胖子着急問我。
“我很快回去。”
我低聲道。
不等胖子再說什麼,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二叔,二叔還在低頭檢查那些死去動物的屍體,似乎沒有聽到我電話裏說了什麼。
看着二叔修長卻忽然有些滄桑的背影,我心中生出一陣不捨,不想這麼快就跟二叔分別。
叮鈴鈴……
剛要去找二叔,我的電話再次響了。
這次打來的,是韓海賓。
他打電話的目的跟胖子一樣,也是發現城內有陰氣瀰漫,陰物出沒。更危急的是,韓老爺子被一隻水鬼給嚇暈了過去,神識彌散,有很長時間都沒有甦醒過來了。
我告訴韓海賓,我出來有點事,很快就會回去。
剛掛了韓海賓的電話,緊接着宋凝又打來了電話。
她同樣意識到了事情的危急。
接着是葉老爺子。
然後是林茅山……
……
一羣人像是事先約定好了一樣,在我短短片刻之內,居然接到了四五個人的電話,都在催我趕緊回城裏。
事情緊急,他們需要我。
後來,我乾脆關了機。
在原地頓了頓,回過神之後,我才裝作一臉輕鬆走到了二叔身邊,低低叫了一聲,“二叔……”
“小正,你快回去吧!”
二叔直起腰,慈愛看了看我,“大家都在催你吧?你三叔去世,你現在是他們的主心骨,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可你這邊怎麼辦……”
我還是擔心二叔。
現在,我只有二叔一個親人了。
而村子裏的鄉親,還有十里八鄉的鄉親們,二叔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不管的——這對他來說,是一項艱鉅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