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小老頭兒欲言又止。
我注意到，我問他時，他下意識瞥了土地爺一眼，表情爲難，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看他做什麼？”
叫花子是個急性子，見小老頭兒半晌不吭聲，他急了，直接命令道：“快說，查到了什麼？查到那小子的消息了嗎？”
小老頭兒又爲難瞥了土地爺一眼。
“說吧！”
土地爺擺了擺手道。
可以看的出來，土地爺看懂了小老頭兒的爲難，但卻明顯看出他不敢得罪叫花子。
叫花子再三催問，他只得讓小老頭兒實話實說。
“那個……”得了土地爺的命令，小老頭兒猶豫了一下，終於嘟囔着說道：“確實有一個叫韓海賓的生魂被押過去了，不過……”
“不過什麼？”
“快說！”
見小老頭兒支支吾吾、結結巴巴，叫花子最後一絲耐心也被磨沒了，終於忍不住逼問，“你能不能不要像擠牙膏一樣，老子催一句你說一句？你能不能一氣兒說完一句話？”
“快說，怎麼了？”
土地爺也趕緊催促。
“小的這就說，這就說……”小老頭兒嚇了一跳，戰戰兢兢擡起手擦了一把冷汗，結結巴巴說道：“不過，那個叫韓海賓的生魂並不是陰兵押過來登記批過的，而是由黑白無常兩位大人親自押過去的。而且，當時並沒有通過的批票，只有黑無常大人按了個手印，這名單還是後來補上去的，並不是當時就留下的……”
結結巴巴說完之後，小老頭兒緊張看向土地爺和叫花子。
“什麼？”
土地爺臉色大變。
小老頭兒一臉無奈苦笑看着土地爺，那意思是：你看，我剛纔本來不想說的，您老人家非得逼着我趕緊說……
我則和叫花子相互對視了一眼：韓海賓的生魂，是黑白無常直接押過去的？
顯然，這不合規矩——去往陰曹地府的關口，一共有十三道關卡。土地廟是生魂去往陰曹地府的第一關卡，通常都由陰兵押送；從土地廟起，一直到過了第七關迷魂殿之後，纔會由黑五無常接手，帶着一隊生魂去往陰曹地府。
否則，那麼多生魂，黑白無常怎麼會忙的過來？
而韓海賓“新死”，也應該屬於生魂，本應該由陰兵押着先到土地廟，再去往迷魂殿喝迷魂湯，之後才由黑白無常接手纔對，而那小老頭兒查的卻是韓海賓是直接由黑白無常給押到土地廟的。
甚至，黑白無常連名單都沒有登記，就按了一個手印過去了。
韓海賓區區一個生魂，並沒有特殊之處，怎麼可能會由黑白無常親自來押送過土地廟的？
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砰！
我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叫花子就蹭的站起身，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厲聲喝道：“好個老薑，你是怎麼當這個土地爺的？黑白無常從你這兒過，居然連批票都不用，你直接就放過去了？說，你是不是收了黑白無常的什麼好處？居然跟他們狼狽爲奸了？”
“啊……”土地爺嚇的渾身一哆嗦，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嘴裏卻急急替自己辯解，“您老人家明鑑啊，我可真沒有以公謀私，絕對沒有跟黑白無常狼狽爲奸！”
小老頭兒也跟着附和，“對對對，上封一向清明廉潔，從未做過毀清譽的事情……這肯定有什麼誤會。”
“人是從你們這兒過的？”叫花子卻不依不饒，步步緊逼，“你跟老子說是誤會，什麼誤會？”
“這……”
“這……”
土地爺和小老頭兒面面相覷，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叫花子的問題。
畢竟，韓海賓確實是從他們這兒經過，又確實沒有按照規矩走流程的，只要叫花子死死抓住這一點，他們就無從辯解。
叫花子趁機繼續緊逼，“這是你們的失誤，對不對？”
“這……”土地爺看了小老頭兒一眼，只能點頭承認，“沒錯，確實是我們的失誤！但，但我絕對沒有跟黑白無常狼狽爲奸，還請您老人家明鑑，千萬要相信我！”
叫花子慢悠悠坐在座椅上，慢悠悠翹起了二郎腿，“想讓我相信你們，有一個辦法……”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故意吊土地爺和小老頭兒的胃口。
“什麼辦法？”土地爺和小老頭兒相互看了一眼，齊齊開口問，“還請您老人家指點！”
叫花子笑了笑，意味深長道：“那自然是幫我找到這個生魂，讓我打探清楚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豈不是就洗脫兩位的嫌疑了？”
顯然，他們在交換意見。
我驀然繃緊了神經，不知道叫花子接下來會怎麼做。
“對對對！”
“您說的有道理。”
土地爺和小老頭兒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又齊齊回頭看向叫花子，連連點頭，“按您說的辦就是了！您說，該怎麼辦？”
土地爺試探着，小心翼翼問。
我也看向叫花子，等着他的下一步。
“老薑，進了你土地廟的亡魂，一天沒有上千也有幾百，挨着去找，肯定是大海撈針。”叫花子一副促膝而談的貼心模樣，“但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對你老薑十分不利。所以，我們要以最快的時間找到韓海賓的生魂，也可以早日幫你老薑洗清嫌疑，對不對？”
土地爺和小老頭兒相互看了一眼。
“對對對！”他們齊齊點頭。
土地爺小心翼翼開口，“所以，我要怎麼做纔行？”
“這個嘛……”叫花子故作沉思了一番，這才拖長聲音說道：“既然是從萬千生魂中找一個亡魂，那自然得土地廟的追魂燈才能找的又快又對，你們說是不是？”
我的心一顫。
追魂燈？
這是我小時候聽爺爺說過的。
傳說，每一個人從一出生起，就有一盞獨屬自己的追魂燈。
不死不滅。
一人獨有。
只要有追魂燈，哪怕那個人遠在千里萬里，也能準確的找到，是陰世間難得的法寶。
沒想到，叫花子一張嘴，就要韓海賓的追魂燈。
也不知道土地爺會不會答應。
“這……”果然，土地爺聽到“追魂燈”，臉色瞬間變的不自然起來，乾巴巴陪笑道：“這，這追魂燈一人一燈，燈燈在冊，除非這人輪迴轉世，才能上交，要是我把這追魂燈給您……”
不等土地爺把話說完，叫花子就驀然把眼睛一瞪，“把追魂燈給我怎麼了？不能給？”
“不是不是……”
土地爺嚇的一哆嗦，本來到嘴邊拒絕的話，又硬生生給嚥了回去。
叫花子又瞪眼咄咄逼人繼續追問，“那你給還是不給？不給的話，那咱們就去上頭講講道理，看看你是如何失責，讓黑白無常押着一個無名生魂進了陰曹地府的？到時候，恐怕就不是一盞區區的追魂燈可以彌補的了吧？”
“這……”
土地爺聽的滿頭大汗，渾身瑟瑟發抖。
“老薑啊老薑，我看你平時也挺聰明的，怎麼一到大事上就犯糊塗呢！”見土地爺緊張，叫花子又換了一副柔和的語氣，循循善誘道：“再說了，我又不是不靠譜的人。用了追魂燈找到那個無名生魂，我立刻就把追魂燈還給你，你又不用提心吊膽，何樂而不爲？說實話，要不是這無名生魂跟我二弟有點交情，你這破事我都不稀得管，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
說完之後，叫花子慢悠悠站起身，揚着聲音叫了我一聲，“二弟，我們繼續走！”
然後，他衝我使了個眼色。
我會意，緊跟在他身後，裝作小聲問，“大哥，要是土地爺不答應，咱們怎麼辦？”
“不答應就不答應，反正老子又不止他一個熟人，老子再找其他熟人就可以了！”叫花子看似是回答我，其實是說給土地爺和那個小老頭兒聽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卻都可以聽得到。
我故意道：“這不好吧？你剛纔明明說過，會給他們考慮時間的，怎麼就這麼匆匆走了？”
叫花子擺了擺手，“我給了啊！他們到現在都還沒開口，那肯定是不同意了。所以，我們不浪費時間了，繼續往前走就是了！”
“那好吧……”
我一副勉爲其難的模樣，磨磨蹭蹭跟着叫花子往門外走。
叫花子則蹭蹭往外走，一副完全不怕土地爺他們不屈服的模樣。
剛開始，土地爺和小老頭兒面面相覷，手足無措，似乎也沒料到叫花子說走就走，居然連考慮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眼睜睜看着我們走到了殿門口，土地爺忽然急了，大聲喊道：“您老人家別走啊！”
我和叫花子腳步齊齊一頓。
“你考慮好了？”叫花子扭頭看向土地爺，語氣強硬而霸道：“給還是不給？不給的話，我再找其他老熟人就行！”
土地爺無奈嘆了一口氣，“給給給！”
燈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