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女士，你不用着急，慢慢說就是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洛美翎的話讓我一顆心瞬間狂跳起來，表面上還一派若無其事的模樣。
她們姐妹兩人隱藏着很多祕密。
而且，個個都事關重大。
如果我今天能窺探一二，也算解了我之前在追查姬先生被殺時堆積的種種謎團。
洛美翎面色凝重點了點頭，“好吧……”
接下來，我屏氣凝神，等着洛美翎說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大祕密。
誰料，她卻忽然沉默了。
她的目光凝聚在胖子緊閉雙眼的臉龐上，看着看着，蒼白臉色的面容漸漸浮現出了一絲哀慼，櫻脣緊抿，攥着的兩隻小手捏的指節泛白，像是又陷入了某種悲慼的回憶之中。
我不敢催促，恐怕適得其反。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李大師。”沉默了許久，洛美翎忽然擡起頭，毫無徵兆蹦出一句話，“我姐是我殺的！”
我愣了愣。
這……也太突然了吧？
剛纔洛美翎明明顧慮重重，半晌都沒開口說話的意思。
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扔出這麼一枚重磅炸彈出來，甚至絲毫都沒有要遮掩的意思。
“可是……”
我喃喃開口。
洛美翎太過直接，我反倒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瞭然的笑容，苦笑着接口道：“可是，你爲什麼沒有在姐姐的房間發現我去過的痕跡，也沒發現什麼證據能證明我殺了她，對不對？”
“呃……對！”
我尷尬點頭。
現在這情況，不像是我追問她，倒像是她反過來審問我一樣。
“因爲……”
洛美翎拖長了聲音，帶着長長的尾音，“人雖然是我殺的，但我卻沒有出現，只是讓一個人幫我殺了她而已。”
我再次愣住。
借刀殺人？
但又似乎不對。
洛美翎剛剛說的這個人，應該是她派過去殺姬夫人的，那人應該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爲，並不屬於借刀殺人的範疇。
“是誰？”
我屏氣凝神問。
洛美翎頓了頓，然後緩緩扭頭看向我，緩緩衝我展顏一笑，“李大師，你猜！”
她雖然今天臉色蒼白，面容和眼神都憔悴了許多，但卻生出了一種讓人心生憐惜、楚楚動人的風情，可她在衝我展顏一笑的瞬間，我卻後背一冷，生出了一身寒意。
“洛女士，那你爲什麼要殺姬夫人？”
知道追問下去也是白搭，所以我的問題更進了一層，“是因爲她殺了姬先生嗎？”
“不僅僅是因爲她殺了阿尋！”洛美翎笑容驟然消失，眉眼俱裂，身子微微抖着，喉間發出一陣不可遏制的呃呃聲，淒厲從嘴裏擠出兇狠無比的話來，“我早就想殺她了，從二十年前就想殺掉她了！”
這時的洛美翎面容扭曲而猙獰，美感盡失。
一雙原本靈動勾人的美目，此刻滲出了深入骨子裏的恨意。
她恨姬夫人！
而且，是徹骨的仇恨。
“二十多年前，爲了保住她姬家少夫人的名頭，她將我灌醉，將我送到了阿尋牀上。”洛美翎竭力想要穩住因爲仇恨和激動而顫抖的厲害的身子，眼裏同時流露出了痛苦和仇恨，“她這一送，就徹底斷送了我和阿尋的一輩子。我明明替阿尋生了兩個孩子，可她卻要死死抓住阿尋不肯放手，穩穩當當利用我坐在姬家少夫人的位置上，憑什麼？”
憑什麼？
洛美翎咆哮着。
我默然。
這個問題，我也無法給予她答覆。
但從姬錦霖和洛美翎對這件事兩個方面的描述，我已經大概推出了當年這件往事的大概模樣：姬夫人嫁到姬家做了少夫人，卻無法生育，爲了保住她少夫人的地位，她直接將自己的親妹妹拉下了水。
這世間最難控的，無非是情愛。
甚至，她沒算到洛美翎會因此仇恨她一生。
“從二十年前起，我每天都在琢磨該怎麼不動聲色的除掉她，該怎麼將原本應該屬於我的一切從她手裏搶過來，再看着她這個身份尊貴的姬夫人聲名塗地，爲世人所唾棄。”洛美翎眼裏的仇恨漸漸變成了糾結和痛苦，“可她卻時時刻刻都用辦法讓我屈服，讓我不忍對她下手……我恨她，但我卻沒辦法殺掉她！”
唉。
我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恨姬夫人。
卻因爲親情無法對姬夫人動手。
我甚至都難以想象，這二十多年洛美翎是如何在仇恨和糾結中度過這漫長歲月的。
我沒有開口。
這種情況，只能讓洛美翎自己先平靜下來。
“洛女士，您說的這件事，跟肖先生突然昏倒有什麼關係？”等洛美翎漸漸平靜下來之後，我纔好奇追問。
我預感到，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畢竟，姬夫人、洛美翎以及姬先生三人的愛恨情仇，在姬家似乎已經算是半公開的祕密了。
洛美翎一直隱藏的部分，纔是最隱私、最關鍵的那一部分。
唉……
我問了之後，剛剛還被仇恨和憤怒充盈着的洛美翎，忽然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氣一樣，長長嘆了一口氣，一下子癱軟在了胖子病牀旁邊的座椅上。
“李大師，我當年做了一件蠢事。”在座椅上癱軟了許久，洛美翎才無力擡起臻首，眼裏已經溢滿了晶瑩和悔恨，“凱凱的突然狀況，或許跟我當年做的那件蠢事有關。”
我的心狂跳了起來。
重點要來了！
想到即將要聽到的天大的祕密，我強行按壓住狂跳的心，不動聲色問，“洛女士，你做了什麼事？”
“我，我差點殺了凱凱！”
洛美翎擡眼看着我，小臉上已經滿是淚痕。
什麼？
她曾經要殺胖子？
“爲，爲什麼？”
我的聲音都結巴了——這個消息實在太勁爆了，我的腦子一下子竟然沒有轉過彎來。
“我是愛阿尋的，孩子也是我生的，憑什麼要讓她抱走？憑什麼讓她穩穩當當坐在少夫人的位置上？我要殺掉這個孩子，我要讓她從高高在上的少夫人位子上狠狠摔下來！”說到這裏，洛美翎滿是淚痕的蒼白小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之前的仇恨。
胖子是她的孩子。
她想要殺掉胖子，將姬夫人狠狠拉下來。
這違背了常倫，卻又在情理之中，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只能陪着一臉苦笑。
淚水順着洛美翎臉頰上一滴一滴滑落，“可是，我卻怎麼也下不了手，怎麼也無法動手殺死自己的孩子。更何況，阿尋這麼喜歡凱凱，我怎麼能忍心看着他絕望？”
此時，洛美翎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似乎已經忘記了她剛剛要說的主題是什麼。
我猶豫了幾次，不知道要如何提醒。
只能耐心等待着，等着洛美翎發泄着心中的仇恨和情緒。
一直等到她發泄的差不多了，我才趕緊打起精神，見縫插針追問，“洛女士，那你後來做了什麼？爲什麼會覺得威脅到肖先生的健康和安危？”
這纔是今天問題的重點。
“我……”
洛美翎擡起手，輕輕擦拭了一下臉頰上的眼淚，張嘴欲答。
咳咳咳……
這時，門口卻忽然傳來一陣刻意響起的咳嗽聲。
姬錦霖回來了！
洛美翎下意識急急掃了一眼門口，小臉上顯出了猶疑的神色。
顯然，她對姬錦霖頗爲忌憚。
糟了！
洛美翎本來都要說出口，恐怕是要被姬錦霖給打斷了。
“洛女士，肖先生活命要緊。”我心中一緊，立刻低聲催促道：“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