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真正關心的，竟然不是如何成爲一名能力者麼？
真的是……很有意思。
郎華玩味地看向他：“那麼你看，代價就是我的性命，如何？”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面露焦色的青年，沉吟着：“你想向這場末世復仇麼？只要我還活着，就會帶你完成這個心願。”
“那麼你又想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海平逐漸冷靜了下來，暗暗下定了決心：“即便你要我的命，也可以給你。”
“代價？你配嗎？”
郎華忽然嗤笑道：“你這樣的水平，在我激發能力狀態後，可以瞬間殺掉你10次。你的命對我來說，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
“好，不過如果你在欺騙我，我一定會不擇手段殺了你！”
海平擡起頭來，眼睛中的是狼隼般的銳利光芒，讓人絲毫不懷疑他的決心。
這時兩人周圍彷彿泛起一種氣場，刺的人皮膚生痛。
郎華卻好似沒有感受到似的，只是笑道：“完全歡迎，只要你能做到的話。”
他的神色逐漸柔和了起來，伸手便要將海平拉起來。
“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海平沒有接手，反而單膝跪在了地面上。
他垂下頭沉聲道：“那麼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的主人。”
郎華斂去了笑臉，肅聲道：“你不必向我下跪，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你比這世上的很多人都要有勇氣的多，這是我欣賞你的理由。”
“現在你是我的同伴。你的命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你自己。你的命屬於你死去的家人，你的命屬於你現在定下的目標。”
“找到根源，完成復仇。你的命現在只是你手中的工具。對待工具，你還不夠狠，僅僅是和幾百只黑屍同歸於盡還不夠狠。”
“我可以幫你，但你如果忍受不了失敗了，就必死無疑。”
話止於此，郎華不必再說太多。
“是，我願意追隨你。”
海平這聲音語速不快，卻一字一頓透着些斬釘截鐵的意味。
刀法如此出神入化，不該在前世籍籍無名而被埋沒。
郎華在前世既然沒有聽說過這一號人物，想必……他是早在沙市災變初期，便死在了此處吧。
復仇麼？郎華不禁悵惘。
他重生的全部意義，又如何不是這樣呢？
海平跪在地面上遲遲不肯起身，郎華看向他，心中不禁輕輕嘆息。
他知道海平之所以相信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這個絕望得幾近溺水的人，正在奮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生活中有的人時時刻刻在繃着一根弦。絃斷了，這個人就沒了。
但若沒有這根緊繃的絲絃，從正常人到瘋癲患者，可能也只是某個瞬間的事情。
不過也許是這個可憐人好運——要知道，自己這根“稻草”可是貨真價實的。
“海平你記住，人如果死了，就什麼都不會再有了。”
郎華背對着他，聲音輕飄飄的。
而青年也垂頭跪在地上，如一座雕塑般一動不動，不知將這句話聽進去了沒有。
第二節
待到倉庫中的郎華和海平被其他人解救出來，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一行人草草在武裝部取走一些武器彈藥後，當即轉移到了附近的一處商鋪中暫作休整。
“這是海平”，郎華介紹道，“今後與我們同行。”
“姓海？”
楊清嬅有些詫異，連帶着聲調也有些拔高。
楊本生趕忙將她拽回到身後。
他看這小夥子面相並不像回族人氏，妹妹的問題可不太禮貌。
海姓雖然在百家姓中也有排名，卻是個明顯的稀缺物件兒，這個人真的姓海？還是說……
楊本生和李麗萍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沒有多問。
郎華既然沒有多說，會不會是另有隱情呢。
一衆天台倖存者們涌了過來，聚集在海平身邊問東問西，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哎呀，這就是海平兄弟對吧，剛纔你持槍狙擊屍羣，大傢伙可都看到了。真是好膽量啊。”
“海平兄弟槍法不錯啊，平時怎麼練的？肯定是當過聯合政府的義務兵吧。”
“是啊，像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原先哪裏摸過槍，今後還要靠海平兄弟多照顧纔是。”
“海平老弟使得一手好刀啊。那些個低階黑屍，連你一招都招架不住。”
……
這幫人情緒高漲到令人驚愕。
楊曉曉和林茜等人，原本正站在原地觀察警戒，如今都被人羣擠到了一邊去。
“喲，茜姐你看這幫人，倒還是挺熱情的呢。”
楊曉曉怪腔怪調的，饒是郎華也聽出了幾分譏諷。
看着這些人，林茜簡直不能理解。之前在山坡上對救援行動避如蛇蠍的，真的和眼前是同一幫傢伙嗎？
郎華卻是知道的，在朝不保夕的末世中，普通人選擇依附諂媚強者，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一個人爲了活命，叛逃、倒戈乃至出賣靈魂和肉體，都將是平平無奇的選擇。更何況這種明裏暗裏的陽奉陰違呢？
“能力擁有者”可能高高在上、十分遙遠，槍法刀法絕佳的“普通進化者”海平，對於他們來說卻並非高不可攀。
如果搶在所有人之前混個臉熟，與海平交好，豈不是輕易抱上了大腿。
如果在今後的行程中，能被這一號人物照拂一二，還怕活不到最終到達基地的那一天？
有這種機會，誰不努力爭取才是傻子。
什麼面子裏子，那裏有活命重要。
至於之前山坡上所看到的屍羣困境……即將死去的強者和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強者，怎麼能相提並論呢？
那一天，在醫院走廊上被怪物輕易獵殺的那兩個人，給天台倖存者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誰敢說這幾日夜裏熟睡的時候，就沒有幾個人曾經滿身大汗地驚醒過。
……
“海平兄弟，我……”
“閃開。”
海平的部分眼睛擋在劉海後，聲音冷冰冰的。
衆人聞言一滯，有些不敢確信——剛纔是不是聽錯了。
“鏘。”
他將雙手放至腰間，輕輕用力，橫刀出鞘小半。
刀鋒寒光顫人心魂，原本密不透風的人羣，在瞬間便四散讓開了一條半米多寬的通道。
就像有一根無形的燒紅鐵棍，在立方體黃油塊上劃了過去。
海平這才恢復了一張撲克臉，從這個“口子”中旁若無人地走了出來。他來到郎華身邊站定，單手扶刀，做出一副護衛的樣子。
海平走遠後一羣人險些炸了鍋，但總歸是聲音低低的，不敢過於造次。
“什麼人啊，會開兩槍牛氣什麼，哥現在手裏也有槍好不好。”
一個青年拍拍跨在胸前的步槍，以手掩口向身邊人悄悄吐槽道。
“就是，還不一定誰活得久呢。指不定人家腳低一滑就再次掉到黑屍堆裏去了，呵。”
他的朋友撇着嘴，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麼惡毒。
身邊一個同伴提醒他道：“哎哎，小點聲，被聽到可怎麼辦啊。咱們這點斤兩在人家眼裏，指不定就跟個蟲子一樣。”
“嗨，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唉，要是有這麼個高手在我身邊，這安全係數可是直線上升啊。”
“得了吧，人家誰看得上你啊，賤命一條，還是練好自己生存的本事吧。”
“求人不如求己，黑屍又咋了？哥們白天裏至少也幹掉了四五隻吧。”
“嘁，那是你自己的功勞嗎？沒人家能力者在一旁壓陣，你說不好就尿褲子了哈哈哈。”
“姓王的你閉嘴，沒有楊家嫂子的冰盾，你腦瓜早在黑屍爪子下開花了。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
類似的對話發生在人羣的各個角落。
如今他們確實有了自恃的膽量。
在郎華闖入屍羣被困在倉庫的半天時間裏。
楊曉曉半是呵斥半是威逼，花費數小時帶領倖存者們拿着一衆刀槍，消滅了足有百餘隻黑屍，使得人們信心大漲。
最難得的是，這次行動中沒有任何成員出現重傷或死亡。
當然這場勝利，少不了能力者們壓陣的效果加分。
至於餘下的黑屍，則是被林文金父女和楊本生吸引到了他處，而後甩開了。
當時若非懼怕能力者的威能，倖存者們早在第一時間做了逃兵。
好不容易在醫院天台苟活了下來，如今再去拼命誰會願意?
就算陷入困境的不是陌生人，而是曾經的救命恩人，又能怎樣？在這種時候，又有誰會拿着自己的性命犯險呢？
但看到楊曉曉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他們還是行動了起來。
並且倖存者們意外發現——這些面目可怖的屍變怪物，好像也沒那麼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