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有片刻恍神,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點頭,“你放心。”
傅慎言是整個傅氏的主宰,他身邊的一切人和事都決定着傅氏的生死浮沉。
趙家和傅家的婚約傳的沸沸揚揚,要是在這時候傳出傅慎言一直祕密培養的,是和前妻生的孩子,也許會引起傅氏的股價波動。
然而傅慎言卻猛地擡起頭,用那雙淬了冰的眸子盯着我,“演技不錯,是左熙城介紹來的?”
他知道左熙城?
那就代表他對我們共同的朋友還是有記憶的,只是這語氣,不怎麼友善。
“你什麼意思?”我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眼神裏傾瀉而出的敵意,有些茫然。
就算是前妻,彼此感情破裂,以分手收場,見到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的故人,也沒必要急眼吧?
傅慎言直接忽略了我的話,扭頭看向莫菲林,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上敲打,“早在兩年前,沈姝的死亡訃告就已經發布,想從我這拿好處,連這麼低級的錯誤也犯?”
提起這個,莫菲林整個人瞬間僵住,彷彿傅慎言真是一針見血,戳穿了她的把柄。
但我,卻徹底被震驚了。
所以,兩年前我就已經死了?
腦子裏莫名跳出來一堆文字:刑法規定,失蹤者失蹤滿四年,家屬及配偶可申請死亡證明。
我躺了六年,死亡訃告在兩年前發佈,也就是說,想證明我死了的人,或許早就放棄,年限一滿,就迫不及待向法院提交了申請。
到這一刻,我纔算是明白顧翰的那一句“就當世上沒有沈姝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大腦嗡嗡作響,我下意識看向傅慎言,能夠提交死亡申請的只有直系親屬,那麼,將我從這世上除名的,究竟是我那尚且不知下落的家人,還是眼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
但從傅慎言的表情看得出來,他並不對妻子還護着這件事抱有希望。
想到這個,心不知道爲什麼猛地沉了一下,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可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站起身,鄭重其事的看着傅慎言,“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你現在也看到了,我活的好好的,完全有資格照顧孩子,我希望能和之安單獨相處一段時間。”
母子連心,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找回那些錯過的時光。
話音落下,傅慎言幽幽的擡起頭來,深邃的眸子彷彿一灘泉水,深不見底,“聽不懂人話?”
他說打這兒停頓了一下,餘光掃了眼遠處的小肉糰子,纔不甚耐煩的壓着嗓子說道,“那好,我就說明白一點,慕容之安的母親已經死了,就算你們長得再像,也不可能成爲她,不要妄想挑戰我的底線。”
這話讓我摸不着頭腦,“傅先生,你搞清楚,現在沒有人要冒充你的前妻,而是我就是她本人,是沈書。”
雖然這種方法顯得幼稚,卻是我能想到最直接有效的,證明自己的方式。
我本以爲身份證一亮,必然能扭轉形勢,然而,傅慎言只低頭瞟了一眼,桀驁的臉上便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
被他的表現弄得心虛,我的手也不自覺抖了抖。
這時,莫菲林才湊過來,傾身去看我手裏的證件,看完之後,臉上一片難色,甚至很喪氣的扯了扯我的衣角,叫我適可而止,“收起來吧小姝。”
“爲什麼?”我並不理解,甚至有股無名火被勾了起來,“我這張臉,和身份證,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就是傅慎言的前妻,慕容之安的母親?”
“已故傅太太的名諱,是名姝的‘姝’。”陳毅解釋道。
聽他這麼說,我突然就泄了氣,心虛的捏緊了手裏的身份證。
我記得很清楚,顧翰給我證件的時候說過,“沈書,書寫人生的‘書’。”
難道,真的只是一個誤會?
可這世上真有長得那麼像的兩個人?
見我完全出了神,傅慎言深深的吐了口氣,居然沒有當場發作的意思,聲音低低的說道,“金鼎的確是在你手裏做的有聲有色,但這不是你不知分寸的資本,這件事,給我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再有下一次,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話是說給莫菲林聽得,可傅慎言那雙陰沉的眸子卻死死的盯着我。
這讓我有一種感覺,他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或者說,其實他根本和莫菲林他們一樣,把我當成了死去的“沈姝”,卻又不屑於讓我成爲“沈姝”。
饒是莫菲林是個女中豪傑,也無法在殺伐果斷的傅慎言面前一而再的強硬,連忙應下,“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說完,她便拉着我往外走。
走到門邊,傅慎言暗沉的嗓音再次低低的響起,“別人的人生你未必揹負得起,別太自以爲是。”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我不是沈姝,沒資格享受她的人生。
可他越是這樣,我越是不甘心,偏頭看了眼角落裏的小肉糰子,心底更加複雜。
離開金鼎,莫菲林打算開車送我回去。
坐上副駕駛,我仍在想剛纔的事,系安全帶的動作便慢了很多。
莫菲林看出來我心不在焉,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認真的分析道,“你沒發現傅慎言有點不對勁嗎?”
“哪裏?”我一臉茫然。
莫菲林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想想看,他要是真認定,你是我找來假扮沈姝的冒牌貨,當面戳穿了你,以他那種有仇必報的個性,能什麼都不做讓咱倆全身而退?”
“也許,是看在慕容之安的份上吧,小孩子一直和我很親近。”我猜測道。
“未必。”莫菲林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依我看,傅慎言未必沒有認出你,而是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