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光是因爲他迫切想要知道遠方同伴的狀況,想要知道聖光淨土現在到底是一個什麼局面,更是因爲他明白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倘若再次迎來深淵意識覺醒的那一天,那麼耶塵身邊的人全部都得遭殃......
這種局面是耶塵最不想看見的。
所以,他必須得走,不光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身邊的所有人。
想到這裏,耶塵閉上雙眼,收斂思緒,就這麼對着躍動的坑火,再一次全身心地進入冥想狀態。
今天在黑拳賽場的負重訓練對於耶塵來說收益顯著。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場有助於患者退燒的大規模流汗,不光大幅度促進了青年全身上下的新陳代謝,同時還讓青年體內的奧靈之力凝聚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身心恢復效率自然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現在,耶塵自信十足,只要再像這樣繼續冥想修整一個夜晚,那麼他明天多半能夠一舉恢復到以往的百分百狀態。
而那也將成爲耶塵針對如今現況正式展開突破性嘗試的時刻。
只不過,青年不知道的是......
這段時日,他在孽都之中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某人的注視之下,掌控之中。
......
孽都,上城區,大鐘樓。
燃油吊燈散發橘黃光芒。
金邊絨毯鋪得滿地殷紅。
打造於鐘樓大圓鐘頂部的房間落地窗,足以將山下孽都的滿城風光一覽無餘。
高掛夜空的滿月從窗外灑入光輝,落在辦公桌之上的酒杯表面,從而將裏邊的紅酒照耀得閃閃發亮......
這是一間建造於鐘樓頂部的奢華房間。
除此之外,它還擁有一個特殊的名字。
“孽都市長辦公室”。
此時此刻,靠近落地窗的寬大辦公桌面前,一道修長的人影正在背對窗外的月色,坐在自己舒適的靠背座椅之上。
他頭戴獵人三角帽,身穿一襲漆黑風衣,背靠座椅,手撐面頰,目光斜視,沉默觀察着桌子上方一道懸浮在空中的漩渦狀圖影。
這道圖影的本質乃是一道由奧靈之力所構建而成的“投影屏”。
而這面投影屏如今呈現出來的畫面......
正是耶塵獨自一人在火坑旁邊靜坐冥想的場景。
這些時日,血匠獵人在孽都的一舉一動,全部都被桌前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而這位幕後觀察者的身份,完美符合了耶塵的最初猜想。
他,既是孽都的市長,這片古怪土地的統治者,也是奧靈獵團的頭號叛徒,世間最後一件流落神物的持有者......
屠夫獵人——傑提斯科基。
這個把耶塵單獨帶到這個詭異世界的罪魁禍首,這些天以來一直坐在市長辦公室裏面,靜靜觀看着耶塵的各種所作所爲,就像是獵人在打量着獵物一般。
同一時間,距離辦公桌不遠處的待客茶席處,還坐着另外一個男人。
與傑提斯科基的狀態截然不同,這第二個男人不光坐着輪椅,整幅軀體更是嚴重殘缺,肩膀以下的手臂臂和腰部以下的下半身全部沒有,僅僅纏繞着血跡染染的繃帶,看上去儼然就如同一根曾經受盡了折磨的人棍。
只見窗外的月光微微傾斜,接着緩緩照亮了他的容貌。
那是一張與人類差別甚遠的面孔。
碩大的獨眼長在臉部的中央,蒼白的皮膚裹着消瘦的顴骨,乾裂的嘴脣一張一合,沉重而艱難,彷彿隨時都有一命嗚呼的可能。
而這名重殘之人的身份......
正是當初被屠夫獵人救下來的癲狂小丑......
同時也是歡愉劇院三大骨幹現今唯一的存活之人......
烙鐵小丑——賽因賽艾。
數分鐘以前,這個男人剛剛從昏迷之中甦醒。
逐漸恢復意識的他,先是看了看自己先是看了看陌生的房間,再是看了看桌邊的人影,緊接着便是醒悟了一切。
遙想當初,烙鐵小丑賽因賽艾曾經在自己的『靈界』主場,被鼠主獵人韋蒙打了一個兵敗如山倒的狼狽下場。
倘若不是傑提斯科基暗中及時出手相助,那麼賽因賽艾早已埋沒於那片濁黑狂潮之下,帶着滿身的膿包直接結束自己的一生......
然而,就算極爲勉強地撿回了一條命,賽因賽艾的處境也完全沒有迎來好轉。
在那場反轉不斷的廝殺終局,他的雙臂,他的下半身,他的迷宮遺物,全部迎來了支離破碎的結果。
事到如今,這名曾經在歡愉劇院風光無限的小丑大將,如今只能進行思考與呼吸一系列簡單的生命活動,完全喪失了基本的行動能力和往日的戰鬥手段,徹底淪爲了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廢之徒。
而且,甚至就連如此悽慘的狀態,賽因賽艾也都沒有辦法堅持太久。
器官衰竭的他,很快就要死了。
到頭來,屠夫獵人的出手相助,僅僅只是將這個小丑的死亡時間向後推遲一段時日而已......
當然,對於這樣的結局,賽因賽艾並沒有感到多麼絕望。
畢竟他很早之前就已經充分品嚐過了絕望的滋味。
所以,不管是面對當初反轉落敗的戰局,還是面對如今自身倖存的現實,賽因賽艾的心境都未曾出現大喜大悲的漣漪。
這一刻,烙鐵小丑僅僅只是感到很疑惑。
他不明白,如今那個坐在桌邊,行事詭異,立場不明的男人,爲什麼會對自己出手相救?
迄今爲止,傑提斯科基的所有行爲,就沒有一個不讓賽因賽艾深感困惑的......
標記。
傑提斯科基倚靠座椅,擡頭注視着投影屏。
看見畫面裏面的耶塵一聲不吭,完全沉浸於冥想之後,他隨即揮手將整個畫面一把抹去,接着伸手拿向桌邊盛滿紅酒的玻璃酒杯。
然後,傑提斯科基這才發現,坐在辦公室角落的賽因賽艾,如今正在一聲不吭地瞪着自己。
於是這個男人當即眉毛上挑,一邊晃着手裏殷紅的酒水,一邊玩世不恭地微笑招呼道:
“哈哈,賽因賽艾,原來你已經醒了啊,氣息這麼微弱,我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呢~”
賽因賽艾沒有理會傑提斯科基的陰陽怪氣,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燈火通明的孽都夜景,接着以沙啞的嗓音低沉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