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春 >第二百九十八章 胡公子
    朱厚照這話倒也是實話,天地不說了,這君與親嘛自然是指做太子時跪得自家老子,而師嘛卻不是教他的那些大學士們,而是萬世師表的孔聖人是也!

    其餘誰還敢讓他跪,誰又能受他跪?

    他這話聽在寧王耳中那就是狂妄,聞言不由瞪大了銅鈴大眼,獰笑一聲道,

    “小子!你好大的口氣!”

    朱厚照卻是半分不懼他,哼了一聲道,

    “我說的乃是實話,王爺不信便罷了!”

    他那一派理所當然的口氣倒令得寧王心下一動,暗道,

    “這小子口氣如此之大,難道又是哪一家的世家公子?”

    當下不由在心裏暗自思索,這大慶朝何地有姓胡的大姓高閥,一旁的衛武與他交往有些日子,也知曉寧王的性情,見他神情陰晴不定,眼中厲色閃動,便有些怕他暗動殺機,便打了個哈哈拱手道,

    “鄙人姓楚,楚東城是也,與胡兄乃是同鄉,不知胡兄從京師來到南昌,是經商還是求學啊?”

    朱厚照應道,

    “即不是經商也不是求學,卻是來增廣見聞,見識一下天下英雄的……”

    他如此說辭,倒讓寧王更懷疑他出身高門了,他性子暴躁,目中無人,但自認心懷天下,圖謀甚大,因而常常自勸要心懷寬廣,不可意氣用事,便打定了主意要多結交天下能人異士,聽得朱厚照的口氣甚大,又通身的氣派確是與衆不同,便起了打探對方底細的心思,於是強壓了怒火,招手叫了人進來,

    “來人啊!上酒,本王要請這位胡兄弟喫酒!”

    下頭人應了,便端了酒進來,又聽寧王道,

    “即是有酒不能無色,叫了大嬌、小嬌進來陪酒!”

    外頭的人立時出去尋那大嬌、小嬌,不多時大嬌與小嬌相攜而來,身上穿的還是跳天魔舞時的衣裳,那一身肉光緻緻,比在高臺上看得更加清楚,只可惜這房間裏氣氛有些怪異,當中坐的三個男人,各懷心思,卻是沒一個將眼睛放在她們身上。

    二人上來行禮便要往寧王與衛武身邊坐,寧王一擺手道,

    “去招待這位胡兄弟!”

    雙嬌便笑着坐到了朱厚照身邊,

    “公子爺!”

    二人將那豐滿的身子往朱厚照的身側倚靠上去,朱厚照哈哈一笑,雙手一伸,左右各攬了一個,看那作派倒似花叢老手一般,寧王眼兒一眯,笑問道,

    “胡兄弟來自京師想來見多識廣,不知看我們這南昌府人物風貌如何?”

    朱厚照左擁右抱,笑的很是得意應道,

    “南昌確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只好雖好,卻是遠遠比不上京師,那乃是龍氣鼎盛之地,英傑薈萃,能士雲集……”

    寧王聽了臉上橫肉一抽,勉強笑道,

    “那京師便當真這般好?”

    朱厚照看了寧王一眼笑道,

    “那是自然,待以後得空,邀了王爺京師一遊便知胡某所言非虛了!”

    寧王聽得臉上又是一抽,

    各地藩王無詔不得入京,這乃是太祖時立下的規矩,寧王想要入京除了皇帝下旨,便只有造反謀逆,帶着人馬殺進順天府了!

    朱厚照這麼一說,不正是戳在了他的痛處麼!

    寧王不由的獰笑一聲道,

    “胡兄弟倒是真愛說笑!”

    朱厚照笑眯眯道,

    “倒不是說笑,世事無絕對,也不知以後的事兒是如何……”

    說着一摟身邊的美人兒道,

    “還是今朝有酒有朝醉……盡情享樂纔是!”

    能樂一天是一天,左右你的日子不多了!

    寧王聞言哈哈一笑,

    “胡兄弟說的對!”

    一旁的衛武卻是聽了連翻白眼兒,心中暗道,

    “聽陛下這話,可是字字殺機,只可惜寧王那傻小子聽不出來……”

    甚麼以後有閒邀寧王京師一遊,也不知是讓人砍了腦袋送到京師一遊呢,還是關在囚車裏入京師一遊?

    以前朱厚照時常口口聲聲嚷着做皇帝辛苦,不想做這苦差事云云,衛武還當他是真心不喜歡做皇帝,可如今這做派那裏是不想做皇帝的樣兒?

    這廂聽得有人同他搶,便立時起了殺機!

    前頭你們當朱厚照是真爲了好玩兒,才讓錦衣衛攛掇寧王造反的麼?

    那你們倒是小看皇帝陛下了,前頭錦衣衛上報寧王種種劣跡,雖說其行可誅但總算未成事實,又是皇室中人,朱厚照即便是想治他的罪,也必有御史言官爲其張目,搬出太祖皇帝來,勸諫皇帝要顧及親親之情,不可傷了宗室的心之類的。

    朱厚照若不想落個寡情薄義的名聲,便只有將人往王府裏一關,不許寧王再出來,再派錦衣衛監視便算是完事了!

    可朱厚照卻讓錦衣衛想法子攛掇寧王造反,那就是要把寧王造反做實了,將人往那死路上推一把,從一開始他就想要弄死寧王!

    不但要弄死他,還要光明正大,讓天下人無話可說的弄死!

    由此衛武便猜着皇帝陛下,這是口嫌體正直,嘴上說着嫌棄那金鑾殿上的龍椅,實則還是護得緊,但凡有人覬覦,即便是同宗兄弟,朱厚照也不會手軟的!

    衛武心思電轉,面上卻是笑着附和道,,

    “王爺,胡兄弟這話說不得有朝一日能成真呢,楚某且要先敬王爺一杯!”

    卻是衝着寧王一舉杯,

    楚東城可是知曉寧王野心的,他這杯敬寧王,寧王聽在耳中只當他是祝自己能早日馬踏京師,登上大寶呢,當下便哈哈一笑舉了杯,朱厚照也笑着舉杯,三人各懷心思吃了一杯酒,放下酒杯才說起話來。

    寧王發覺這胡言兌,雖說鼻孔朝天,一派狂妄的模樣,但論起天下大勢,各地情形來卻是頭頭是道,很有些見地,所言所說之事,許多都是不爲外人所知的,便是寧王也是因着花了大價錢,收買了朝中大臣才知曉的消息,而聽這胡言兌說起來,更加詳盡,分析的也更是透徹,不由對他是肅然起敬,

    “看來這小子不是出身世家,就是家中有大官在朝中!”

    他自是不知,面前這小子每日裏在京中,看的就是這些,聽的也是這些,還有那幾位德高望衆,久經宦海的閣老傾囊相授,爲他分析朝中大局,各地民情,南北戰況,耳提面命之下,若是還不知曉,那他這皇帝就真是別當了,早點退位讓賢才是正理!

    寧王自覺摸到了朱厚照的老底,便起了拉攏收賣之心,因而對這小子狂傲不拘的性子便咬着牙忍了,卻是連連打眼色讓雙嬌盡心伺候,那雙嬌本就是寧王專用來籠絡好色之徒,收攏各地異士的,見狀對這位胡公子便加殷勤了!

    朱厚照見狀便索性扮了一個好色的模樣,當下是毫不客氣,真正是來者不拒,對送上門來的嬌軀是上下其手,卻是半點兒不顧衛武暗暗連連遞來的眼色,還有立在身後的江餘兒焦急的眼神,如此酒過三巡,寧王起身去淨房,衛武才衝朱厚照遞了一個眼色,站起身來笑道,

    “胡兄弟少坐,楚某也去一趟淨房!”

    朱厚照點頭,照舊與雙嬌嬉鬧,衛武出去正遇上回來的寧王,二人哈哈一笑錯身而過,衛武進了淨房,不多時便在裏頭叫人道,

    “來人啊!伺候着……”

    跟在他身邊伴做長隨的錦衣衛,忙取了外頭銅盆裏的乾淨毛巾,擰乾送了進去,衛武便低低道,

    “去外頭打聽一下,隔壁的隔壁包間裏是些甚麼人?又現下在何處?她們是女扮男裝,想法子聯繫上一位三小姐,同她遞個話,就說我這處不好露面,讓她們說個落腳處,之後我去尋她們!”

    “是!”

    衛武想了想又吩咐道,

    “也通知陛下帶的人,讓他們想法子保護那些人,尤其那四名女子,一個都不能有差池!”

    “是!”

    待得人走了,衛武又在淨房之中呆了一會兒,這才大搖大擺了出來。

    他這般吩咐之後,陛下帶來的人跟自己的人自然便會去查,想來不用多久的功夫,陛下便會知曉了!

    果然不出衛武所料,他回去包間坐下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聽到外頭有人極有節奏的叩門,江餘兒便退了出去,不多時又神色怪異的進來,在朱厚照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衛武與寧王便見得這位的臉色立時精彩起來,紅潤的臉頰先是一白,之後便是發紅,再之後漲紅的發紫,之後又由紫轉綠,最後由綠變黑,黑如鍋底,這廂一甩手掙脫了雙嬌的糾纏,騰的站起身來,對寧王與衛武一拱手,

    “王爺,楚兄,在下突然有急事要辦,就此別過,待得日後得空再回請二位!”

    衛武心知肚明是何事,卻是心裏暗笑,面上卻與寧王一同驚詫莫名的看着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寧王問衛武道,

    “此人是何來歷,你可是看出來了?”

    衛武應道,

    “依楚某所見,多半是世家子弟,又或是家中父兄在朝中居於高位!”

    可不是世家子弟麼……朱氏嫡傳!

    可不是父兄位居高位麼……這大慶朝至高無上的大寶之位!

    我可是沒有胡說,你聽不出來不關我事!

    寧王連連點頭道,

    “本王也是這般覺着……”

    想了想叫了人來道,

    “派人跟着瞧瞧,摸一摸這小子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