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一卷 第41章 鄂舉對晏遲
    錢塘門外,一騎烏騅當先,兩騎棗馬隨後,城門守一眼瞥見烏騅之上那身着皮甲的將帥手持一面金令,當即不敢阻攔,眼瞅着三匹駿馬奔入城門,才喃喃:“應是鄂將軍奉令回朝了。”

    的確是鄂舉回朝,不僅他一人,連長子鄂雲次子鄂霄也一同奉令回朝——因爲君帝要賜臣子爵位,此時又非戰時,這麼大的天恩厚賞,臣子一家必須歸朝領爵謝恩還要大宴賓客,可鼎鼎大名的鄂將軍,在入見君帝后,心情卻是陰雲密佈。

    這不剛到家,就衝妻子李氏發火:“官家以金令相摧,我以爲是有十萬火急的軍情,這才急趕至臨安,結果呢?爲的就是領這塊飴糖?”

    “不瞞官人,妾身前段時間幾乎篤信官家遲早會以金令相摧,召官人回大理寺受死了。”李氏話雖如此,臉上卻是風平浪靜:“情勢雖一度危急,大約是上蒼也感念我鄂姓滿門盡忠報國的赤子之心吧,事態忽然間莫名有了扭改,既是如此,妾身就更不該私傳信件往軍中,先不說這又會給主和派留下把柄,便是官人知曉官家以金令相召竟然是賜爵施恩,必定不從聖令,那官家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會因爲猜忌熊熊而起了,妾身願與官人生死與共是一回事,可若不到必死的境地,當然還是得求生的。”

    鄂舉這才從妻子口中,聽說了遼國開出的系列條件。

    夫婦二人還不待說多幾句私房話,就聽說了有客請見。

    這不速之客正是晏遲。

    鄂舉本是出身農家的普通人,拜一武士爲師,這武士卻不普通,乃文武雙全,原本是一心仕舉,且也經明經科及第,但因爲在先帝一朝就力主徵遼,爲文臣排擠打壓,仕途不得意,這人明知癥結所在卻不願變通,乾脆就辭了官,浪蕩江湖快意人生去了。鄂舉因拜他爲師,不僅受到了騎射的訓練,還熟知兵法,而且對於經史詩詞也並非一竅不通。

    鄂舉不同於老師,根本就沒想過仕舉,開始就走的投軍的道路,軍功是一步步實打實奠定的,他完全不懂得官場上圓滑世故的套路,且對於這種機械鑽營的事也深深引以爲恥,所以……鄂舉對晏遲根本就不感冒。

    拒見的話毫不猶豫就說出了口。

    那通傳的管事卻道:“晏郎君說,他早料到將軍會閉門不見,因爲將軍不敢見他。”

    鄂舉冷笑:“激將法,不過既是用激將法,說明他還知道今日登的是武將之門,你告訴他,若他今日能夠闖進我家的大門,那我就和他一會。”

    “官人這真是在刁難人了。”李氏笑道。

    他們家連看門的老僕都是在沙場上經歷過九死一生的士勇,雖說現下,一身的殘病已經無法在上陣殺敵,可沒有主家的囑令,寧死也不會讓外人入家門一步,那晏無端也不敢在鄂家門前撒野,真的對老僕動武……讓人家怎麼闖?

    “都說晏無端於滑州一役救得魏王性命,但詳細情形卻無一人得知,他要真知兵善戰,我當然樂意和他結交,但要只是徒有虛名,靠的還是諂媚惑主那套手段,他永生都別想進我鄂家的大門。”鄂舉道。

    沒過多久,這回卻是長子鄂雲心急火燎入內:“爹,晏三郎說他卜知,襄陽城有危,爹若不見他,恐怕襄陽六郡都將難保!”

    “卜知?他這麼一說,你就信了?”鄂舉蹙眉。

    “晏三郎掐指一算,就知我們是哪一日從襄陽啓程,且還算中了我們入錢塘門前經富春時途遇雷暴,在門前有桅子樹的人家躲了陣雨。”鄂雲一臉的信服,顯然是被晏遲的“神機妙算”忽悠住了。

    鄂舉多少也覺得幾分奇怪了。

    “晏三郎得官家信重,知道金令何時發出,但要推算出金令何日抵達襄陽,就必須熟悉御馬急傳的路徑,從這點看,他至少懂得地理。”李氏嘗試着分析:“倘若一路上有人盯梢,官人怎會毫無察覺?說明晏三郎沒有事先遣人盯蹤官人,縱便是知道官人今日抵達臨安府,又怎知官人沒有在路上故意耽擱呢?所以晏三郎能料中官人從襄陽啓行的時日,前提是料中了妾身不曾書告官人,官家召官人來臨安是爲加恩的事。這個晏三郎,不僅懂地理還能悉人心。”

    鄂舉頷首。

    李氏繼續說道:“晏三郎既不曾遣人盯蹤,怎知官人途經富春時遭遇暴雨,不過晏郎人就在臨安,不難通過觀測天象推斷富安今日有雨,且今日臨安城中雖無雨,有那麼一段時間也是狂風大作,晏三郎既然斷定官人一路之上不敢耽延,便能根據官人離開襄陽的時間,以及路程的耗時,推算出臨安狂風大作時,官人正好途經富春。”

    “那他知道我避雨的民居,門前有棵梔子樹又該如何解釋?”鄂舉問。

    “這妾身就不得其解了,但妾身也能夠推算,官人必定是願允晏郎入內一見了。”李氏笑道。

    “晏三郎,知地理,懂人心,能察天文,他已經證明他不是浪得虛名了,我當然會和這樣的年輕人一見。”鄂舉示意長子 :“你和二郎、三郎一同迎接。”

    鄂舉不曾納妾,但李氏已經是他第二個妻子,他的結髮妻也就是鄂雲、鄂霄的生母,因爲耐不住寂寞而改嫁,鄂舉後來娶了李氏,又有一子一女,女兒鄂霓年長幼子鄂霖兩歲,今年及笄,可在豆蔻年華時竟然都能上場殺敵了,更何況幼子鄂霖的五十石弓,至少已取遼兵數十性命。

    三個讓遼兵膽寒的小將,一齊相迎晏遲,晏郎君的排場也是真大了。

    李氏也並沒有迴避。

    她對晏遲十分好奇,太想知道這麼個年輕人和自家身經百戰的夫君對峙之後的結果了,沒錯,李夫人並不覺得三個兒子迎接晏遲入宅,就一定代表是禮遇,鄭重相待,她家鄂將軍對敵人也一貫是這態度。

    勁敵也該有的待遇。

    不僅是李夫人,連聞訊而來的鄂霓也藉着廊柱的遮掩,悄悄打量被鄂家三兒郎迎入的稀客。

    感覺到有若微風的一瞥。

    鄂霓就有些詫異了,因爲她想要藏身,除了父親之外,還從沒有什麼人能察覺到她在窺視。

    既然行藏已露,就乾脆大大方方的現身,但反而沒有多引得一分關注了。

    鄂霓覺得晏無端是個極其傲氣的人,她想父親和晏郎的這場對話,恐怕會崩了。

    父親不是儒生,但在未被觸及底則的情況下,脾氣還算溫和,而父親堅持的底則,就是社稷百姓。但這位晏三郎,給鄂霓一種出於毒沼所以滿身陰邪的感覺,他的傲,不是陽光底下的傲氣,而有如一把森冷且淬了劇毒的兇刀,他的傲氣可以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