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852章 全改
    潘蕪清此時的心情真可謂波瀾壯闊。

    她以爲世上無人能知她的抱負,她甚至認定茫茫世間她再難尋獲知音,可突然而至的驚喜竟然如此的猝不及防,以至於讓她雙眼頓時迸發出亮耀的光彩,她都沒聽清“死刑判決”,因爲太過驚喜若狂了。

    “晏王果然知我!”

    這話脫口而出,潘蕪清甚至改跪而立,抱揖一禮。

    “雖青史丹書上,早就並非沒有女子之行爲事蹟,但不過若非是紅顏禍國,便即忠貞烈女,實則個個面貌模糊,仍爲君父之執棋、男子之陪襯!某確是爲古今天下女子不憤,才立此志向,哪怕終難改移禮法俗見,卻敢爲那立碑之人!

    如皇后陳氏,雖有母儀之尊,不僅對社稷毫無寸功,更甚不能諫勸帝君,怎堪爲天下女子之楷榜?人生自古誰無死,羿栩爲君無能該當被弒,陳氏爲後無能也該當連坐……”

    她話未說完,芳期到底是忍不住了。

    “你住嘴吧!”她實在是被氣得狠了,拍案而起:“你口口聲聲爲天下女子立碑,可你剛纔說的是什麼話?你認爲陳聖人既然爲皇后,就該承當勸諫羿栩這昏君的責任?!那你身爲內廷女官,你爲何不勸諫?你明知羿栩不聽勸,卻把所有責任都推給陳聖人承當,她不勸諫,她就該死,這就是你的認爲!

    我跟你一樣,同樣身爲女子,我也不憤身爲女子似乎天生就被剝奪了自由,我們婚姻不能自主,甚至連要自立都是不能,明明可以靠自己雙手就能賺得營生,卻只能依附於家族和男子!可這不是可以理直氣壯,剝奪他人性命以揚名立譽的理由!

    我承認,我不是好人,我的手上也染血,我算計過太多人,讓他們身敗名裂不得好死,我不羞愧,我不會因爲害怕承當罵名非要粉飾自己多麼的正義公允。

    潘蕪清,你這樣的人,讓你活着其實無損大局,因爲你根本不足輕重,但你知道爲什麼你會被處死麼?”

    潘氏沒有因爲芳期的駁斥生氣,她反而笑得燦爛:“因爲晏王放棄了復仇,最終與羿姓皇室和解,可是陳皇后卻死了,因爲湘王妃你的存在,朝廷不能把羿覃氏明正典刑,豈不需要將我這同謀斬首示衆?

    我並非不甘,也不存怨恨,我比王妃更加懂得權場規則,我相信我頭顱斷於刑場之後,仍有正義之人敢用直筆記傳,王妃莫不是以爲只有正史才能傳世吧?”

    芳期一時竟然語塞。

    晏遲看了芳期一眼:“王妃啊,到底是吃了不學無術的虧。”

    芳期:……

    “別發火,我就玩笑話罷了,不是你不學無術,是從未遇到過如此無恥之徒,說起來我跟你也一樣,可算在潘氏身上開了眼界了,要說來她也真是個奇人,死都不怕就怕籍籍無名,爲了揚名,她甚至還早盤算好了搭上她一家子,她的母親她的兄長的性命呢。

    王妃你還真不是潘氏的對手,你想想你們兩個,潘氏的父親雖然早亡,但她的寡母乃至潘成這長兄,對她還是關愛呵護的吧?誰能想到潘氏非但只不在意他們,甚至對他們心存鄙惡?

    是啊,潘母心性不良,潘成也不上進,彷彿確沒什麼值得推崇的品行,不過別的人鄙視也就罷了,潘氏做爲女兒和妹妹,從來就不加勸勉甚至無動於衷,就這樣她還認爲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呢,如此自以爲是的愚狂之徒,王妃和她哪裏講得通道理?

    這種人啊,說穿了就是光把道德枷鎖套他人身上,偏不是皇帝吧,還以爲自己能生殺予奪,把別人給蓋棺定論了。

    王妃你要不信,你跟潘氏說說,你的夫君區區不才在下,可以讓她在刑場上想說話說不出,只能等着被別人給蓋棺定論了,你且看看她還笑不笑得出來。”

    芳期當然不用轉述了。

    “晏王!”

    眼瞅着潘氏大驚失色,晏遲終於才願意搭理她了:“你以爲你能洞悉我的計劃,我就會對你刮目相看?真滑稽,你有這樣的心態,只能說明你和我一樣張狂狠辣,不過呢,我比你幸運,或許該說我比你要聰明吧,不對,講實在是我比你更多情,所以我才能抓住我家王妃給我的稻草,得以救贖的一線生機。

    潘氏,我們還真是同一類人,區別僅在於你除了對己對任何人都無情,而我呢,和你相比還是多情之人啊,你遭遇的惡毒事沒我多,要說來你根本就未經惡毒事,你不是被經遇扭曲了心性,你是生而無情,可你非但不自知,甚至以無情爲榮,機關算盡就能算智慧麼?我也是昨晚才醒悟,無情則失智,害人又害己。”

    “你不能奪我脣舌之辯,晏王……”

    “我能。”晏遲的眼眸終於衝向潘氏的眼眸:“我晏遲辜負者,此生唯有陳皇后,你當明白我有多麼睚眥必報,怎麼可能讓你奸計得逞呢?你會被明正典刑,但你永遠沒有辯白的機會,你只能是……遺臭萬年,哦,照樣沒人會記得你的名字,因爲你的族人會被赦免,因爲他們的確沒有和你勾聯。

    哪怕是罵名,也只有‘潘氏’二字了,不用太久,我敢擔保十年之後,都無人再知你這潘姓是源於哪支潘姓,所以你絕望吧,哪怕後人杜撰的傳奇話本,硬要把你塑造成個人物,也不過捏造虛構個名字,史上永無潘蕪清,哪怕一方墓碑你都沒有。”

    後來,潘蕪清被押上刑場,跟朱側一同人頭落地時,她果然說不出話,她甚至擡不起頭,一副羞愧難當的模樣。

    潘母再是心疼女兒,到底難免責怨——要不是女兒幹出弒殺皇后的惡行,兒子哪至於徹底斷絕仕途?

    潘成大醉大哭一場,讓妻子求得湘王妃允許,把妹妹的頭顱和屍身安葬在一處墳塋,而後就帶着家眷離開了臨安,並未隱姓埋名,但就此以商事謀生,很多很多年後,潘成壽終之前,尚還不忘告誡子孫:教子當以德行爲重,千萬不可有才無德。

    薇兒最終也離開了臨安,是和她的夫婿一同,離開前她回望那座宮城,也只是回望而已。

    她的去向是開封,但那時的開封已經徹底不再是國都了,薇兒當到開封時,她登上了萬歲山,那時的萬歲山連庶民都能攀登了,她聽見不少人仍在議論開封過去的繁盛,他們是輕鬆的口吻,在萬歲山上指指點點,哪裏曾是舊皇城,而今已爲新遊苑。

    薇兒聽着這些議論,笑着和夫君十指相扣。

    後來的她其實已經明白了,母親最後的怨言是爲了讓她得以解脫,她遙望那座望不見的臨安城,心裏在說:阿孃,如你所盼,女兒終得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