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809章 崩毀的人生
    一瓶劇毒,一盞烈酒。

    眉目姣好卻氣色憔悴的婦人,坐在窗子裏,眼睛卻看向窗子外,她尚還天真浪漫的女兒正與幾個婢女採摘着院子裏的秋鳳仙,興致勃勃準備搗出汁液來染甲,又怎知她的母親,已經無數次的想到了飲鴆自盡。

    婦人是姚鞏的妻子。

    她現正懷念着思州,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那是和絕望無關的另一種情緒,是被她仍然無憂無慮的女兒喚醒的情緒。

    她的父親是朝廷派駐思州的招撫使,某一年姚鞏成爲了父親的幕僚官,經姚鞏出謀獻策,父親終於得以鎮服那時常常作亂的思州僚人,先帝賜予嘉獎,父親越發青睞姚鞏,她的父親是個武人,從不拘於禮教,當時便問她——三年後待你及笄,可願意嫁姚郎爲妻?

    那時,她也如女兒般的天真浪漫。

    她見過姚鞏,覺得和她所見過的男子都不一樣,她是從姚鞏身上才體會得文質彬彬四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她特別詫異都是一樣的人,爲何只有姚鞏穿着大袖長袍,行走起來竟如此灑脫,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拖泥帶水,她也愛聽姚鞏說話,他的聲音很低沉,不急不躁不尖銳,她還愛看姚鞏煮茶,他總是輕輕的將山泉水用木勺舀盛,再更輕的傾入茶釜裏,她詫異爲何要這樣的又慢又輕,姚鞏說這樣纔不會傷水,水不傷,則茶不傷。

    那是超乎她認知的知識,彷彿進入了一個陌生而嶄新的世境。

    當時的少女,其實情竇未開。

    她記得她並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而是好奇地詢問:“姚官人比兄長還年長,兄長已經成婚姚官人爲何還沒有成婚?”

    後來她才知道,姚鞏跟髮妻和離了。

    是父親告訴她這一個遺憾的故事。

    “姚郎出身貧家,一度爲覃相看重,受教於愈恭堂,並高中狀元,但因爲姚郎入仕之後,所獲官家信重竟勝過了覃相的親生子,覃相漸生不滿,在覃相打壓下姚郎才被貶來思州,當時姚郎雖已娶妻,可他的妻子卻出身世族,因此姚郎不忍讓髮妻隨他來思州受苦,當時姚郎只以爲再無出頭之日,只能終老於邊陲,故而,方主動提出和離,便連現在,我雖有招姚郎爲婿的想法,但他卻仍在猶豫,只承諾這回回臨安,若真能贏得朝廷大員的賞識,再於廟堂立足,必不負我對他的知遇之恩。”

    她一直認爲她嫁的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雖文質彬彬,卻既富學識又具才幹,是這個世上最出色的人。

    一直到後來,親眼目睹了姚鞏姦殺繼母,他說他是醉得不省人事,可她知道的,十餘年的夫妻,她瞭解姚鞏的酒量絕對不至於在那晚飲醉。

    後來她有心察究,才徹底瞭解了姚鞏是個怎樣的人,當初爲何被貶往思州。

    姚鞏的確是貧寒人家出身,卻因天資聰穎,得其鄰人某位鄉紳賞識,贊爲神童天才,親自啓蒙教導,後鄉紳因病過世,漸漸的家境敗落,姚鞏方纔離鄉背井往臨安尋求新的機運,初至臨安,四處碰壁,某個寒冬,因身上再無分文,又染風寒,險些病死餓死冷死,幸虧鄰人便是那年輕婦人施予援手,姚鞏才挺過了於他而言最艱難的時候。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病癒後的姚鞏在一次文會中,竟受到了覃相的賞識。

    狀元及第,正逢廟堂急需幹才,又因覃相大力保舉,姚鞏甫一入仕便任戶部之官,因爲前程似錦,迎娶世家女子爲妻,越發的錦上添花,本應平步青去,哪知,姚鞏卻早對當初施以援手的民婦動了色慾,一回以報恩爲藉口,卻意圖將民婦奸/辱,不遂,爲覃相得知,覃相最恨便是忘恩負義之人,這才施以打壓。

    這件事雖未廣傳,姚鞏的髮妻卻知情,憤而提出和離。

    姚鞏之母早亡,姚父因爲貧困並無力續絃,姚鞏入仕之後雖一度有新貴的氣派,然而並未將他的父親接來臨安,後好景不長即被貶往思州,更不思贍養老父親了,哪知姚父卻忽然走了桃花運。

    姚鞏的繼母比姚父年輕十八歲,本也是官家的嫡女,卻因其父自來信任術士的卦卜之說,她出生時,其父做一噩夢,夢中竟陷牢獄,當爹的醒來惴惴不安,遂請了個術士來卦卜,那術士稱新生之女乃父之宿仇轉世,必爲禍家族,不久,當爹的真因績考不佳被降職,於是便將這個女兒丟棄在了莊子裏,從此父女再不相見。

    這女子年滿十八,她的父親到底還是死了,因爲她的母親也已亡故,竟被兄嫂驅逐除籍,女子無安身之境,竟一度以乞討爲生,姚父見她可憐,於是收容在家。那時姚鞏又已然入仕了,雖未顧及老父親,但無人不知姚家出了個大官人,所以就連縣令都很是關照姚父,姚父的生活大有改善,倒是能夠接濟這個可憐的女子。

    女子先動了情,願意嫁給姚父爲妻。

    姚父再娶時姚鞏人在思州,與姚父並沒有聯繫,待姚鞏再度飛黃騰達,當時覃遜並未致仕,爲防再被覃遜捏住把柄再度打壓,姚鞏比過去細緻多了,才接了老父親來臨安,哪裏曉得會多一個繼母,而且竟是如此年輕貌美的一個繼母——縱管,繼母還是要比姚鞏大個幾歲的。

    姚父來臨安城只過了數載養尊處優的日子,就過世了。

    姚鞏本該丁憂,他也的確在丁憂了,卻在丁憂期間藉口酒醉奸/辱繼母,繼母進行了激劇的反抗,怎知竟被姚鞏扼頸至死,這件事瞞不住姚妻,她痛斥姚鞏,卻被姚鞏反手就是幾個耳光,隨着這幾耳光暴露的是姚鞏最真實的猙獰面孔。

    從那時開始,毆打辱罵不曾斷絕。

    姚鞏把他姦殺繼母的惡行歸咎於她,怨她不夠溫柔體貼,不夠嫵媚多情,還怨她生不出兒子,雖說容許了妾室和庶子,可畢竟庶子日後無法求娶大族嫡女爲妻,姚鞏說是指望着繼母能悄悄的生下兒子來,繼母絕對不敢聲張**的醜聞,那麼這個孩子就能佯稱是她這正室所生,這對於家門的飛黃騰達纔有益處。

    而姚鞏姦殺繼續的罪行爲司馬儀察知,對姚鞏施以要脅,爲了讓姚鞏具備職務之便這個前提,司馬儀竟說服司馬權,經司馬權的操作,姚鞏竟被奪情起復。

    姚鞏“因禍得福”,她卻仍陷在地獄絕境裏。

    某一天,她悄悄置下這瓶鴆毒,她想結束自己可笑的人生,卻每當欲飲鴆毒時,都會因她的女兒動搖決心,她一滴淚都沒流過,卻早已肝腸俱斷,尤其當姚鞏的靠山轟然倒榻,她越來越慎重的考慮着死亡。

    想死的心越重,就越多牽掛與不捨,死亡的誘惑像爛泥潭裏長出的粗壯的籐蔓,鎖牢她,她已經很累了,又總是忍不住拼盡餘力掙扎,她真希望自己只是陷入了一場噩夢裏,睜開眼時,突然就回到了魂牽夢縈的思州,那樣明媚的時光,慈祥爽朗的父親興沖沖的推門而入,說:“幼娘,快去看我給你新買的一匹小馬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