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718章 敬酒不喫就等着瞧
    雖然說花苑裏的館榭中坐着好些貴婦,但袁四娘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湘王妃。

    她過去從未見過湘王妃,可知道王妃現而今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歲,雖說館榭裏的一般年歲的少婦也不只一個,但無一不是陪隨着阿家來的,都是陪襯,唯有湘王妃,她不是誰的陪襯,反而像衆星映託的皎月,顯得格外的奪目。

    烏雲般的髮髻並不曾別出心裁梳成新巧的花樣,髮髻後簪佩着一朵金芍藥,髻前的鳳尾金冠鑲着翠玉石,細縷流蘇長短參差,華麗又不失新巧,四娘想起小姑說女子正當年華時,簪佩越是華麗則越落俗套,還是以清新簡單的妝扮爲雅,四娘本是認同的,可現下卻只覺“認識”又被推翻,她都快忍不住想問湘王妃,那金鳳花冠是哪家首飾鋪的出品?是否名匠大家設造打琢?

    再看湘王妃的容貌,眉梢泛採,眼角含笑,便是靜默時仍蘊着飛揚的意氣,微翹的鼻尖憑添了嬌俏,而朱脣榴齒,總讓人期待着她說話,期待着她不僅僅是輕含着笑意。

    四娘只在畫中見過這樣的,毫無缺憾的美人。

    在座的女眷,無論是比湘王妃年長的,還是一般年歲的,都愛聽她的詼諧話,這樣的歡聲笑語中,彷彿使得這場應酬變得格外的有趣,不再是虛僞客套的說些相互都覺悅耳的話,彷彿彼此間都如多年的知己老友,連直接的嘲損幾句,都無傷大雅了。

    汴王妃來的時候,湘王妃起身相迎,兩人手攜着手,四娘就想湘王妃的手,肯定細膩而溫暖。

    “覃姐姐用的薰香,似乎又換了方子?”

    聽汴王妃這樣問,四娘也豎起了耳朵,她一時間忘記了薰香已經被“節儉”掉的事實。

    “呀,看來我是和小閔生份了呢,這一段我都用這種衣香,你卻纔發覺換了種,倒是提醒了我已經好些日子沒跟你親近了,我的錯我的錯,最近認識了不少新人,就忘了你這老友,明日便下廚親手料理桌山珍海味,向小閔告饒。”

    “諸位聽聽,我不過是打聽香藥方子,覃姐姐不願講也就罷了,反過來還數落我是貪嘴想蹭喫喝,還真是半分不喫虧,越來越精明瞭,我得問問侯夫人這壽星去,覃姐姐今日來賀壽,是不是打的空手。”

    “別去問,問就是我能來已經讓壽星面上有光了,哪怕是空着手來,侯夫人也不計較。”

    “看把咱們湘王妃得意的,有她這樣自誇的麼?”

    “小閔摸摸我的臉。”

    “我又不是登徒子,摸覃姐姐的臉做何?”

    “摸一下,就知道我不是自誇了,而是說了句越發炙手可熱的大實話。”

    四娘聽着汴王妃和湘王妃一句接一句的俏皮話,身心更覺得舒暢不少,不由暗忖:慢說在這樣的應酬場合了,哪怕居家時,和自己的姐妹也不曾這般無所顧忌的說說笑笑,更休提在夫家……可明明阿家慈和,小姑友善,爲何我當說一句話時都得先斟詞酌句呢?反而是跟湘王妃第一回見,竟像也有膽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她這樣思忖着,不覺就開口道:“不知我有無福份,也沾一沾汴王妃的光,往湘王府去蹭一餐喫喝。”

    這話一說出來,四娘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見伯母都轉過臉來看她,頓時有種她也“炙手可熱”的感覺,怔住了。

    “嘴饞的人必有口福,好了,明日這場東道我是走不脫了。”芳期笑着向閔妃引薦:“小袁是丘大娘子的侄女兒,我看她文文靜靜的,卻不曾料也是個饕餮客,這下子可好了,咱們日後又多一個伴兒。”

    丘大娘子極其欣慰四娘能邁出“勇敢”積極的一步,連忙示意:“兩位王妃雖然都比四娘年長,倒是性情反比四娘你要開朗得多,正該和她們多親近。”

    關於四孃的家務事,丘大娘子也不便在此時就說太多,只又對芳期道:“我家四娘性子有些悶,尋常不愛出門兒,尤其近兩年,她家裏瑣事多,過去閨中的好友邀她集會,她多半都推脫了,難得她今日突然想開了,願意忙裏抽閒多跟王妃交道,王妃可得替我多勸勸她,正該趁此年歲,稍縱歡娛,纔不負了風華正茂青春之時。”

    四娘更覺豁然開朗了,倒沒去想婆母和小姑是否樂意她“歡娛趁年華”的後事。

    當午宴時,四娘見到了更多的人,不過她一門心思仍然還在芳期身上,只遺憾她今日沒能挨近湘王妃身邊坐。

    好容易捱過了午宴,衆人又往另一間館榭去繼續飲談,這回四娘倒是跟芳期坐得近了,中間就隔着個丘大娘子,她見湘王妃忽然舉杯,衝着一個面生的婦人。

    “我聽聞區夫人出資,要在靈隱寺左近籌建首善堂,深覺是件大好事,今日便借侯夫人的好酒,先敬區夫人的善舉。”

    區夫人?四娘想了起來,應當是元大夫的家眷。

    她纔打量着這位最近似乎很出風頭的貴婦——柳眉杏目,鼻樑高直,歲過中年,卻仍是顧盼神飛精神十足,可面相上就顯出精明厲害來,四娘是最敬畏這樣的人了,沒看兩眼,就垂睫而避。

    “湘王妃卻也不必替貧病敬善舉,實則扶助危困,是我輩皆應盡心盡力之事,非獨王妃一己的職責。”

    四娘聽這話,心尖都顫抖了下,區夫人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啊,言辭裏像裹着硝火。

    芳期卻捱得住這硝火,見區夫人無視她舉起的酒盞,便將酒盞放下了:“區夫人若是真想行善呢,當得起我這份欽敬,不過要是區夫人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不管扶助危困是不是我的職責,我這人,歷來憎厭盜世欺名之輩,就忍不住質疑質疑了。”

    “看來王妃不是想敬酒,倒是要質問妾身了?”區氏把細眉一挑。

    “未知夫人的首善堂,又到何年何月才能籌建完畢?”

    “地方妾身已經置下了,不過善堂的造辦還得精益求精……”

    “善堂是用於收容貧病,又不是以供權貴遊玩集宴的,何至於精益求精?”

    “這不過是王妃以爲罷了,難道說貧病就不能夠居住在更舒適的屋苑裏?”

    “我聽區夫人言下之意,爲了達到精益求精,指不定首善堂還得等個二、三十載才能建成,我一個人覺得這無非是區夫人沽名釣譽的幌子,區夫人心中不服,不如問問今日在座諸位,到底認不認可區夫人的狡辯吧。”

    四娘聽到這裏,竟又擡眼看向區夫人。

    發覺這位夫人此時的厲害勁,甚至已從眼睛裏滲出了。

    可奇蹟般的,四娘卻覺得她會輸。

    再厲害也理辯不過湘王妃,不是因爲身份地位上的差別,而是佔不住理。

    這時四娘就聽見了自家伯母第一個響應湘王妃:“處於危困,更甚於身患重症的百姓,急需有安身之地,得藥石爲醫,怎會期待着等上數十載,再享受一番華屋高堂?善堂建得再是華美,風光景緻難道還勝過西湖延堤?多少貧病之人,從無遊山玩水的興致,故而我是認可湘王妃的看法,區夫人所謂的善舉,就比如當嚴寒之季,眼瞅着貧苦無衣禦寒,承諾施予衣物,卻又道布衣絮襖不夠華美,得緩緩的植桑,養蠶,挑擇最好的織錦工,織成絲綢,再遍尋技藝超羣的繡娘,等華衣錦服制成,也不知貧苦百姓是否已成凍死骨。”

    芳期笑了:“大娘子這比方真貼切,區夫人哪裏理會承諾救助的百姓是否會成凍死骨呢?到時她還會聲揚,她這纔是行的大善呢,旁的人行善,只施予布衣,她卻施予了錦衣華服,要是沒人揭穿,區夫人把錦衣華服穿自己身上,還圖了個博施濟衆的美譽,這份算計,還真是太精明瞭。”

    區氏蹙着眉:“王妃今日是定要謗詬妾身沽名釣譽了?妾身不懼與王妃理論,只今日是侯夫人的壽辰,王妃不顧侯夫人的體面,妾身卻是不敢這樣放肆的。”

    鄭氏上回在鴻濛苑敗了一場,今日見區氏的口齒比單氏厲害得多,很得鼓舞,也附和道:“咱們是客人,的確不該掃了壽星的興致,湘王妃便是再不滿區夫人及我等也行善舉,有礙你贏獲人心,也該另擇場合挑生是非。”

    “兩位夫人真是言重了。”丘大娘子繼續助陣:“王妃針對的是首善堂是否真會置辦一事,與侯夫人何干?橫豎區夫人不能自圓其說,咱們也不會因此鄙惡侯夫人,且侯夫人長久以來,也在堅持行善,當與咱們一樣,同樣厭惡以行善作態,盜世欺名的行逕。”

    龔夫人聽雙方爭執起來,本是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現在卻偏被拉扯進來,且她今日最看重的客人,實則是丘大娘子,想到兒子的終生幸福,只好把牙一咬,擇定立場。

    “今日雖是我做東道,不過無非邀請諸位取樂一日而已,本就是爲了說說笑笑,哪裏來的這樣多拘束?且湘王妃起初也是好意,反而是區夫人誤解了,話趕話的說到這地步,要是不理辯清白,那才真是掃了興。”

    不管了,兩權相害擇其輕,鄭氏也好區氏也罷她又不是開罪不起,反倒是湘王妃和丘大娘子,這兩位分明是一條心,她要是含含糊糊打太極,那就是有異心了,兒子的婚事沒了指望,這輩子就只能自暴自棄,兒子重要,母當護子,權場上的事就由着男人們去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