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448章 丁九山寫的話本
    芳期之所以突然想起丁九山此號人物,是因爲丁文翰的緣故。

    當年覃太師爲了跟丁九山扯皮,當衆答應收丁文翰爲門下學生,後來被丁九山陷害的長媳姚氏沉冤得雪,從冤獄裏釋出,丁文翰也終於知道陷害母親的人是祖父丁九山,他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掙扎,最終無法說服自己仍然生活在丁家,決定與祖父談判,成功“離家出走”,所以這些年他其實一直寄住在太師府。

    覃遜起初只是爲了不食言,才讓丁文翰在愈恭堂聽學,後來倒是頗爲這個少年堅韌的心性所動,於詩文經史一門確然頗有天賦,只不過是被丁九山故意耽擱了學業,未得“入正”的導引,起步比多數儒生要晚,難得的是也比更多的儒生自律上進,竟收容丁文翰寄住在太師府,他老人家橫豎現下有的是空閒,於是讓丁文翰與孫兒一起,由他親自督教課業。

    丁九山入獄,交待周全的罪行以自保,獲釋,免官罷職,成爲一介庶民且被驅離臨安,不過其罪未及子孫,丁文翰便沒有隨着父祖家人往歸州,他留在了臨安城。

    芳期而今回孃家的次數都不算多,與愈恭堂的學子們早不多接觸了,只是聽三弟覃治提了一句,道丁文翰仍在擔心他那位祖父失了官位後仍不死權名利慾心,更別說歸州其實並非丁家籍居地,而是導致一系列風波的根源——錢氏的家族現今居地,丁文翰不得不焦慮丁九山舉家前往歸州的意圖,一回飲酒稍過,就向覃治這位同窗說漏了焦慮的心情。

    覃治想着芳期而今開着家“大商行”,各路消息四達八通,或許能夠打聽得知丁九山在歸州的行爲,才提了這一句。

    她這時就沒瞞着晏遲,她爲何忽然關心。

    晏遲也聽懂了芳期的言下之意:“當年的事確然與丁文翰無關,細究來他們母子二人還算是被錢氏禍害,如今他既然下定決心和丁九山楚河漢界,我也不至於連他都要連根拔除,嶽祖翁都能視丁文翰爲學生後輩,下了苦心栽培,我就當他雖姓丁,卻和丁九山再無瓜葛了。”

    “晏郎好胸懷,真大量。”芳期想都不想就拍了個馬屁。

    晏遲失笑,睇着芳期:“你既開口替那小子求情,我當然得胸懷大量,沒得爲了個不關要緊的人壞了我們的夫妻情份不是?”

    “那……丁九山在幹些什麼,告知丁小郎可要緊?”

    “不打緊,橫豎他也勸不住他的祖父。”晏遲又斟出一盞酒,喝了一口:“丁九山這麼大把歲數了落得個附逆之罪,丟了官帽,在仕途上他可算是心灰意冷了,再不死心也無力妄圖東山復起,起初呢他也並沒想着往歸州,只是出臨安城後,偶然接識了個忘年交,當然這個忘年交其實是我安排。

    此位忘年交,自稱屢試不第,灰了入仕的心,在臨安城以創寫傳奇話本爲生,有了些積蓄,正打算往各處遊歷,正好與丁九山結伴,一程路,忘年交跟丁九山灌輸了不少靠筆墨定論名聲之例,讓丁九山漸漸心生信念,想他這一生總歸得做成一件事,如今功名利祿落空,耿耿於懷的也無非是一件,那就是替錢氏挽回聲名。”

    芳期已經聽得目瞪口呆:“靠什麼方式?傳奇話本的方式?”

    “你別小看了傳奇話本,像辛九郎,他的真名實姓沒幾個知道,長安狂生一號卻廣爲人知,他那本西京遺事塑造的人物,在世人心目中已經根植下印象,什麼性情,怎樣行事,如活生生之人,早就不限是紙上的文墨了。

    丁九山別的本事沒有,詩文總是能寫的,他啊,向忘年交請教了不少擬寫話本傳奇的要點,已經是胸有成竹。他之所以選擇歸州,是因錢家而今定居於那處,丁九山確信他筆下的人物,在歸州就像樹植有了根系,他以爲錢氏的家人會樂衷爲他的這本著書‘開枝散葉’,而且就算他過世之後,錢家人還會不遺餘力讓這本著述繼續‘生存’,歷經歲延,縱然羿承鈞對錢氏早有定論又如何,沒人會再記得君王的政令,只識得話本里的錢氏。”

    可是事情當然不會像丁九山設想的那樣進展。

    芳期不再多問晏遲接下來的計劃了。

    她就是囑咐八月暗暗留着心,果然沒多久,就在一家書鋪子裏發覺了名爲《定三生》的話本,書鋪裏的掌櫃宣稱書稿是歸州某家書鋪子刊印發售,據說在荊湖北路極爲搶手暢銷的新傳奇,芳期翻了翻第一卷,她其實覺得讀來沒有多少意趣,還專程把書帶着去看望了看望阿辛。

    阿辛已經是大腹便便,芳期就約了明皎、阿霓,四閨友在阿辛的居處開了個小小的“讀書會”,芳期重點是想聽明皎、阿皎對於這本《定三生》有何不帶先入爲主的見解。

    “這寫故事的人,對他設定的女主,也就是錢錦素可見異常的偏愛,用筆想將錢娘塑造爲完人,說她不但是才情不凡遠見卓識,還心性賢良溫柔解意,最重禮矩,遵從德行,可這些用詞都是作者直書,不曾體現在人物的言行情態,難怪阿期說讀來無甚趣味,這啊,都是寫書人強加於看書人的印象,描寫卻不生動,故而像是在說教吧,無法引起看書人的共鳴。”阿辛先道。

    明皎一邊翻着書,一邊也說:“前後矛盾的地方不少呢,書上的錢錦素,尚且待嫁閨中,而那位姜生卻是隨父親一時寄住在錢家的外客,與錢家並算不上通家之好,可就被錢錦素邀往了繡樓,當月上中天時分,孤男寡女尚在閒談,說的話,雖是錢錦素鼓勵這姜生莫因一時之困,放棄鴻鵠之志,活像女夫子在教導男學生,寫書的人大致是爲了賦予筆下女子的德行端正、遠見卓識的特徵,可真知禮矩的人家,何至於讓家中女兒半夜三更還會外男?”

    “我看着這一段也覺得怪蹊蹺的。”鄂霓半趴在茶案上,笑着道:“便是書中的錢小娘,真替姜生憂急,哪至於非得等夜深人靜時分來行勸勉?且她說的話吧,都是些忠君事國的大道理,和那些迂腐的夫子說的話並沒多少不同,讓人疑惑,難道說姜生聽夫子的教誨不覺有理,換成個錢小娘‘指點’,就恍如金玉之言了?”

    鄂霓是第一個對這本傳奇失去興趣的讀者,不願再看這個其實狗屁不通的佳話故事。

    “我看完了此卷,姜生儼然視錢娘爲紅顏知己,只深覺坦言情意爲對錢孃的冒犯失禮,故則不敢坦誠,硬是將自己憋出了心病,病倒了,錢娘送藥,又義正言辭地告誡姜生,說她已經定了婚,與姜生絕無夫妻的緣分,姜生更不該因爲沉淪於情事,自毀課業。”芳期又道。

    “還真是個女夫子。”鄂霓連連搖頭:“可是很奇怪啊,姜生若將心事隱瞞得這樣好,錢娘從哪裏知道了姜生暗藏的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