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們這段時間開會、發言來看,厲澤陽屬於話少卻句句精簡的人。
他的發言內容即便沒有於向陽豐滿,意思也應該大致相同。
只是,一切都出乎意料。
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就算,還要主動請辭離開。
接下來就是珠城軍區與帝都軍區的對決,極爲重要的時刻,竟然要放棄總指揮官的身份。
意味着,前面的努力可能都化爲烏有。也意味着,不論輸贏,所有的榮譽也與他無關。
是要有多大的魄力,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番話說完,厲澤陽正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無論理解與否,他的決定已經做出,就不會再改變。
他參加軍演是爲了增強珠城軍區的兵力,可軍演的意義已經失去,再留下來也沒有意思。
再者,倪明昱如今被人盯上,還是要進一步跟上纔行。
接下來,領導說的話大抵是勸說厲澤陽不要衝動做決定,讓他再考慮一番,甚至要把珠城與帝都兩軍區的演習推遲。
厲澤陽至始至終表現都很淡然,似乎並未覺得自己會讓人覺得另立獨行。
而坐在他對面的於向陽微眯起眼睛,放在會議桌下的手緊緊握緊。
自己的努力、拼命,於他而言似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贏了他,又輕鬆的放棄這次機會,就像是對他無聲的嘲笑。
會議結束,厲澤陽拿起擱在桌上的帽子,準備出去。
腳還未踏出去,就被總部領導叫住。
領導語重心長地道:“澤陽,我是你爺爺的老部下,也算你的長輩,這次機會難得,不要意氣用事。”
要說他二十來歲,誇下海口,做出衝動的事情還能理解,但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不應該再如此。
厲澤陽戴上軍帽,調整好帽檐,不緊不慢地道:“您說的我懂,但這件事我有自己的思量。”
沒等領導再開口,他略微點頭,堵住後話:“稍後我會將報告上交,望您能理解。”
話落,轉身離開。
出了總部,劉玉峯與林子健站在車旁,面色並不自在。
雖然贏方是他們,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喜悅,心情反倒是更加沉重,尤其是林子健。
是他失誤攻擊了湖城那邊,才導致那名成員墜機。
這件事可大可小,就要看領導如何看待。
本以爲他會在上臺發言時批評自己,卻怎麼也沒想到他隻字未提。
現在看到他往這邊走來,心裏懸着沒有底。
劉玉峯打開車門,“首長,您上車。”
厲澤陽稍稍擡眼,視線掠過之後,落在林子健身上,“五千字檢討,軍演你也不必參加,回軍區吧。”
劉玉峯倒吸涼氣,呶嘴想說話,在對上男人帶着寒意的目光時,將話又咽了下去,只是無奈地看着身邊的人。
“首長,當時的情況您應該是清楚的,是他們先用卑劣的手段對付我們的。”
那一架戰鬥機撞過來,如果不是躲得快,劉玉峯必然會緊急迫降,這樣一來想勝就很難了。
所以,在那樣緊急的情況之下,纔會想到那麼做。
“可……”
“來這裏的第一天,我就明確的告訴過你們,我在意的從來就不是輸贏,你把話記在心裏了嗎?”
男人稍稍側身,與他面對面而立,“或者,你覺得自己更有指揮能力,可以不服從命令?”
接連的問句,讓林子健尷尬,臉已經因爲羞愧而泛紅。
明明他的話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但聽在耳中卻讓他覺得壓迫,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首長,子健是因爲見到我被對方攻擊纔會這樣,本意是想護着我,現在讓他離開,懲罰是不是太重了?”劉玉峯到底還是說了求情的話。
現在被踢除軍演,就意味着半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對於他們急需想往上升的人太過殘忍。
厲澤陽輕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所以,你是想陪他一起?”
“……”
劉玉峯沉默無語。
林子健深呼吸,正身行了軍禮,表示自己做錯了事,甘願接受懲罰。
隨後,兩人開了一輛車離開,把另一輛吉普車的鑰匙遞給厲澤陽。
沒一會兒,於向陽走過來,面無表情地問:“明昱呢,他沒事吧?”
厲澤陽只看了他一眼,便將剛纔劉玉峯打開的車門合上,從車頭繞到駕駛座那邊,看樣子並不打算理他。
見他要離開,於向陽緊跟其後,手拉住快要關上的車門,“厲澤陽,我們談談。”
厲澤陽靜默看向他,等着他的後話。
“這裏不方便說話。”
於向陽環顧四周,重新回到另一邊,直接坐進副駕駛,“先離開這裏吧。”
軍用吉普離開總部,並不是朝着軍營方向開。
行至一段路程之後,車速減緩,慢慢停在路邊。
即使厲澤陽未說話,但他的意思很明顯,示意副駕駛座上的人有話快說。
於向陽把車窗搖下來,從口袋摸出煙和打火機,點燃一根抽起來,並沒有急着說話。
距離上一次,兩人這樣安靜坐着已經過去六年。
這些年,他像是失了目標,會下意識打聽厲澤陽的最近動態,然後找尋接下來該做的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會想着與他較勁。
如今回想,倒覺得有幾分好笑。
因爲對方,很可能對他所在意的事,壓根不在乎。
“你還在這,說明他應該沒事了。”
於向陽彈了彈手中的菸灰,沉下聲音說:“昨晚的槍聲是衝着他去的,想必你也知曉,派那些人的正是影剎身邊的左膀右臂,除卻嬌娘之外的另一個人。”
厲澤陽把車窗降下來,單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低沉嗓音道:“老三?”
那些人口中的三哥,竟然是他。
昨晚的情況太過危急,並沒有細想,現在回想起留存在腦海中的片段,倒是有跡可循。
“就是他。”於向陽轉頭看過來,似有要將事情說出來的打算,“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調查他們,也是在這一過程中遇到明昱,當時他是國際刑警的線人,那位刑警卻因公事調離,便與他失了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