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在下雨,雨勢很大。
陸三來機場接的孟今陽和陸七,把人送到了付校長所住的小區。
付校長和吳洛就在小區門口等着,兩人各自撐着黑色雨傘。
雨霧連綿,水聲車聲混雜在一起,聲響嘈亂,讓人心生煩燥。
一輛車緩緩停下,付校長眯着眼睛透過雨簾看過去,就見車門推開,孟今陽從車上下來。
他立馬迎上去,“今陽。”
孟今陽撐開雨傘,雨點砸在傘上,聲音很大,她也提高了聲音,“校長,吳警官,雨這麼大,你們怎麼下來了?”
付校長只道:“先回家。”
幾人往付校長居住的那棟樓裏走。
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珠,一行人進了電梯。
付校長這纔開口:“有些話不好在家裏說,我就出來了。”
孟今陽想到他電話說言簡意賅的那兩句,神色有些凝重的點頭,“我明白。”
“這事兒我若是晚知道一點兒,那孩子只怕這輩子就毀了。”付校長嘆了口氣,“具體情況我也不好評價,你等會兒上去一定要和她好好聊聊。”
吳洛偏過臉,“今陽,那女生很聰明,身上那股子勁兒跟顧小姐有點像,你跟她聊得時候,多注意她的情緒,她不一定聽得進去你的話。”
孟今陽道:“我知道了。”
“馬上就要高考了,她是年級第一,前程似錦,可不能幹這種傻事?”提起這事兒,付校長情緒非常激動,匪夷所思道:“偷鑰匙進化學實驗室制氰化鉀想要謀殺自己親生父親……”
學校教給你知識,不是讓你用知識去犯法的……
“唉……”付校長又咽了口氣。
孟今陽沒說話,不做評價。
被逼到絕境,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一個伸手不遺餘力拉自己出深淵的人。
只要提起顧芒和孟今陽,付校長就十分有安全感。
兩人都成了明城中學的傳說了,幾乎是每個人心裏的神。
他對孟今陽很放心,“這事就交給你了。”
孟今陽道:“好。”
回到家裏,是付校長的妻子開的門。
孟今陽禮貌的問候,“陳姨。”
“今陽,快進來。”陳華連忙請幾人進屋。
孟今陽目光掃了一圈客廳,沒人。
陳華道:“那兩個孩子在我女兒臥室。”
付校長的女兒正在國外深造,房間一直空着。
孟今陽點頭,“那我先進去和她聊聊,高三了,儘快把這事兒解決,讓她安心準備高考。”
付校長也是這個想法,看一眼自己老婆,“老陳,你帶今陽進去。”
陳華道:“好。”
孟今陽讓陸三和陸七在外面等她,就跟陳華往裏頭的側臥走。
推開側臥的門。
女生坐在牀邊,腳踩在牀上,抱着雙膝,低着頭,齊劉海,下巴長短的頭髮散落下來,幾乎把臉全部遮住,看不清表情。
寸頭男生蹲在女生面前,雙手包裹着女生的手。
孟今陽看見男生的手背上被抓破好幾道血肉,鮮血淋漓,可想而知女生用了多大的力氣。
男生聽到動靜,回過頭,眼裏佈滿血絲,脖子上也有被抓破的指甲印。
就是這樣兇狠的一雙眼,此刻卻無助又彷徨。
陳華知道自己不宜在場,跟孟今陽交換了個眼神,下巴一擡房間裏面,就轉身出去,帶上門。
孟今陽走進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女生對面。
“去給她倒杯水,熱的。”孟今陽看着男生,“你叫,謝航?”
謝航點頭,一開口,聲音嘶啞,“孟律師,我可以倒水,但是別支開我,我想陪着她。”
“好。”孟今陽答應他,又補充,“我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叫我學姐就行。”
“嗯。”謝航應了聲鬆開女生的手,拉開門大步出去。
不過十秒左右,他就端着一次性紙杯回來。
女生一直把頭埋在膝蓋裏,似乎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孟今陽握着女生的手,把水杯塞她手裏,“許季,我是孟今陽,來,喝點兒水。”
聲音偏低,又溫和,十分好親近。
許季緩緩擡起頭,目光呆滯的看着孟今陽的臉,好幾秒,張了張嘴,聲音像是含了沙子,“孟律師……”
她是認得孟今陽的。
孟今陽看看謝航,再看看許季,“一個高二年級第一,一個高三年級第一,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嗎?”
原本兩個人應該在一級的,大概半年前,許季一聲不響突然申請跳級,直接去了高三,即便是跳級,市一模考試,她仍然霸榜年級第一,市第一。
謝航站在一旁,身側拳頭攥的死緊,手背上結痂的傷口崩裂開,血滲出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前途,我要她的。”
“你滾!我不用你管!滾!”許季衝他咆哮,撕心裂肺,“不是你告訴校長,我已經殺了那個畜生給我媽報仇了!”
謝航眼眶滿是血色,站在原地,沒說話。
“謝航你賤不賤!你憑什麼管我?我不要你管!你滾!”許季直接下牀,一下一下的重重的打他,推他,“滾!我不想看見你!”
謝航任由她打罵,一聲也不吭。
“我都說了,讓你少管我的事,你爲什麼還要管!”許季打累了,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聲,“我求你了,你別管我了,你回去好好學習,考你的京大去,別管我了,你被我連累的還不夠慘嗎?上一次拘留十五天的事你忘了嗎?你都留案底了!你怎麼還不長記性!”
謝航固執的站在那兒,下頜緊繃,“是你說的,以後一起考京大,好好賺錢,一起買房子,把季姨接過來,再也不回那個鬼地方。”
他可以不問她爲什麼突然跳級,也可以不問她爲什麼突然要分手。
但是他不能看着她爲了一個人渣去坐牢。
許季因爲家裏的一些事情,曾經休學過兩次,早就滿十八歲。
休學的時候,許季需要錢,謝航就也跟着休學去工地打工賺錢,都塞給了她。
還爲了她跟那個畜生動了兩次手。
許季聽到謝航的話,嗚咽出聲,“來不及了,我接不到我媽了……”
“一件事情的解決方法有很多,你們爲什麼要選最極端的?”孟今陽看着這一幕,始終很平靜,“還是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最不值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