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一個溫柔而優雅的人,就連說話都是輕聲細氣的,帶着春風化雨的恬淡。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面有多麼窩火,憋屈。
陸寒時從一出生開始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身上自然有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疏離。
就連以前他們兩個待在一起的時候,哪怕這個男人做足了紳士的派頭,對她有求必應,算得上是很縱容寵溺了。
但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體貼耐心過。
問題是這個女人還這麼不當一回事。
唐初露聽她這話,覺得好笑,“凱莉是你的好朋友,他跑上跑下,盡心盡力,確定是爲了我?”
說着,她的視線在陸寒時身上轉了一圈,面無表情地說:“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希望你們能夠安靜一點,我在工作。”
柳茹笙忍不住反駁,“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誤會他,因爲凱莉是你的病人,他纔會這麼上心。”
唐初露聽不下去了,將手裏的筆蓋用力地按了下去,“是嗎?我的病人不計其數,我可沒有見他對其他的人那麼上心過。”
她的眼裏已經帶了一絲不耐煩,“你自己心裏應該也清楚得很吧,他是爲了誰過來的?你一通電話就能把他叫過來,不就是爲了在我面前炫耀,你在他心裏有多重要?”
說完之後,唐初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在工作的時候被人影響了心情。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打斷了柳茹笙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管怎麼樣,請你們先出去好嗎?”
柳茹笙上前一步,還想說些什麼,“……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唐醫生,你沒必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麼壞。”
她話還沒有說完,陸寒時接下來的動作忽然打斷了她。
他伸手揉了一下唐初露的耳垂,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低沉道:“那我不打擾你,等你結束過來接你,嗯?”
唐初露沒有看他,重新低頭寫着什麼,“再看吧。”
男人的眸子閃動了一下,沉默過後,俯身在她額頭親了一口,“我來接你。”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了病房,乾脆利落。
柳茹笙好像一個人演了一部獨角戲,抿了抿嘴角,定定地看了唐初露幾眼之後,也還是離開了病房。
這兩人走了之後,房間一下子變得很空曠。
唐初露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大腦也瞬間活絡了起來。
剛纔一直沒有說話的凱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雪白的牀單。
因爲自己的雙手,被子也不停地抖動着,看着觸目驚心。
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猛地開口道:“我喝酒的時候,手會停止顫動。”
正在記錄的唐初露和陸南方几乎是同時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過了很久之後,兩個人才擡起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凱莉皺着眉頭回想,不太確定地回答,“我平時不喝酒,一般只要喝完半杯普通紅酒的樣子,手就不怎麼抖了,但是我酒量很差,喝不了多少就只能躺着,所以就算喝酒可以抑制震顫,我也不怎麼喝……”
唐初露和陸南方對視了一眼,陸南方又接着問:“有服用過抗抑鬱藥物嗎?”
凱莉肯定地搖頭:“沒有。”
唐初露又補充了一句,“她在睡覺的時候也會抖,之前陷入昏迷中,手也一直在震顫。”
半小時後。
辦公室裏圍繞着凱莉的治療方案,開始瞭如火如荼的討論。
除了唐初露和陸南方這兩個正式醫生之外,還有關肅和其他幾個實習生,也讓他們跟着長長經驗。
唐初露坐在椅子上,開口問道:“你們覺得凱莉是屬於什麼樣的情況?”
關肅頭也沒擡,淡淡回答:“特發性震顫。”
唐初露點點頭,對其他幾個實習生髮問,“你們有別的意見嗎?”
一個女生弱弱地舉起手,“爲什麼不是意向性震顫呢?”
陸南方皺了一下眉頭,伸手在桌子上點了一下,“意向性震顫和特發性震顫有什麼樣的區別,你給我背一下。”
女生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背:“意向性震顫是指、是指出現於隨意運動時的震顫。額……其特點是,在有目的運動中、或將要達到目標時最爲明顯,常見於小腦及其……及其傳出通路病變時!又稱小腦性震顫、小腦性共濟失調!”
陸南方:“嗯,特發性呢?”
女生努力回想,“特發性震顫是一種常染色體顯性遺傳病,爲最常見的錐體外系疾病,表現爲頭部、面部、下頜、舌以及下肢的震顫或節律性不自主運動……”
陸南方聲音冷淡地問:“既然都記得,那爲什麼分不清?”
女生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感覺這些概念有些抽象……”
唐初露看她差點就要無地自容的樣子,出聲解救了她,“沒關係,你現在經驗太少,分不清是很正常的,紙上談兵跟臨牀有很大的區別,你背概念的時候要注意區分相似的病例中的不同,就比如姿勢性震顫和動作性震顫是本病的唯一臨牀表現,往往見於一側上肢或雙上肢,頭部也常累及,下肢較少累及,要牢牢抓住不同的點,這樣纔不會混淆。”
女生感激地對她點點頭,“謝謝唐醫生的指導。”
陸南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還想說些什麼,但因爲這些並不是自己的實習生,最後還是作罷。
唐初露繼續道:“之前做了mri、肌電圖檢查、甲狀腺功能,確定她是意向性震顫,一般用什麼樣的治療方法?”
關肅擡起頭,出聲打斷她,“像凱莉這種程度,藥物治療已經沒什麼作用。”
唐初露“嘖”了一聲,“我當然知道沒什麼作用,我只是想考考你們而已。”
關肅:“……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