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皮鞋敲擊地面的腳步聲格外清晰,拉長的人影斜斜映在地面上,包裹在西裝褲下的一雙大長腿筆直好看。
陸寒時左手放在西裝褲袋裏,信步走着,一隻手拿着手機放在耳旁,眼裏漠然沒有溫度,“隨便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邵朗聽着那頭的忙音,臉一下子就黑了,吐槽道:“工作時間不在公司裏面,竟然還要我這個老闆親自去找!”
他一手拿着文件,從抽屜裏拿出了車鑰匙,只能先去醫院找陸寒時。
辦公室門口。
陸寒時收起手機,看了一眼牌子上“休息”兩個字,沒有動作。
隔着一扇房門,他也能夠聽到裏面傳出來的異常的響動。
男人低沉的嗓音帶着痛苦和壓抑隱隱傳出來,連綿不斷。
他眸子動了動,眼裏閃過一絲厭煩,又給邵朗打了過去,“邵天薇現在在哪?”
邵朗已經開着車往醫院的方向趕,聽到陸寒時這麼問他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回答道:“她在跟爺爺商量婚禮的事情,怎麼了?你找她有什麼事?”
陸寒時沒有回答,直接掛了電話,看着緊閉的房門,眼裏閃過一絲諷刺。
他自然是知道那種聲音代表着什麼,只是沒想到裴朔年這麼葷素不忌,才訂了婚就偷喫。
他垂眸看了看門鎖的結構,忽然擡起腳,猛地一踹——
“砰!”
房門頃刻之間被打開,因爲過於用力撞在了牆壁上被反彈回來。
陸寒時一隻腳擋開,慢條斯理地走了進去,順手將身後的門掩上。
這種碰鎖的門很容易用蠻力衝開,本就不怎麼結實的木製材料裂出幾道縫隙,就像此時裴朔年那張錯愕又忍耐的臉一樣。
他聽到了聲音,以爲是唐初露回來,擡起頭一看,卻看到陸寒時出現在面前。
裴朔年的臉像是被定格了一樣,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秒凝固住,隨即緩緩裂開,慢慢地崩塌成碎片。
“你怎麼會在這?”他聲音啞得快聽不見。
陸寒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裴朔年現在的情形,“所以……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雲淡風輕地走到他面前,看到他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色,眼底已經染成了一片血紅,額頭青筋暴起,不斷有冷汗往下落,看上去痛苦又扭曲。
裴朔年忍不住側過頭去。
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在陸寒時面前露出醜態,可偏偏又被他看見,那種憤怒又無可奈何的衝擊讓他渾身的溫度更高,幾乎是抑制不住地喘了出來。
他無法忍受在陸寒時面前這麼狼狽,心一狠,手裏拿着那把小刀在手背上狠狠地割了下去。
被折磨了一段時間,他的力氣顯然沒有平時大,割下去之後也只感到一陣麻木的疼痛。
這一回他感覺到了血液透過皮膚流出來的感覺,血液都是燙的,像是在滋滋地響,順着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滴在了地上。
疼痛讓他神經舒緩,理智也慢慢清醒了一些。
裴朔年狠狠地咬着牙,腮幫子顫抖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之後,才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露露讓你過來看我的笑話?”
他一開口,聲音粗糙得一塌糊塗。
陸寒時看着他這副模樣,思索了一下,挑了挑眉,“露露做的?”
裴朔年直接冷笑了一聲,不屑地看着他,“你裝什麼?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過來不就是刻意看我笑話?在女人面前扮可憐挺厲害,你不是很委屈嗎?我看你的樣子倒是挺享受的。”
他這麼一說,就是間接承認了。
竟然真的是唐初露做的。
所以是她把裴朔年捆在辦公室,然後給他下了藥,讓他一個人在這裏煎熬痛苦?
陸寒時依然面不改色,將事情聯繫了起來之後,眉目間染上一絲顯而易見的驚喜,“託你的福,我現在的確很享受。”
其實昨晚更享受。
不過這話他不會當着裴朔年的面說出來。
這是他和唐初露之間的隱私,就算是能夠挑釁到他,他也不想讓這個男人知道半分關於唐初露的美好。
裴朔年沒再說話,下顎緊繃着,每一秒都感覺好像在受着凌遲。
那感覺又好像回到了當初破產時的那段日子,他低聲下氣地去求那些所謂的親戚朋友幫忙卻被拒之門外,用自己的臉面去承受羞辱的鞋印,在最卑微的坑裏掙扎,卻怎麼都起不來,誰都可以過來踩上他一腳。
他死都不會忘記那段日子。
他曾經發過誓,這輩子不會再讓自己處於那麼絕望的境地。
沒想到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這麼快又席捲而來。
誰都沒有再說話,一時間辦公室安靜得嚇人,只能夠聽到有水滴在地上的聲音,滴答滴答。
陸寒時順着聲源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地上已經有一灘紅色的血跡。
視線向上,他看到裴朔年手腕上那幾道深深淺淺亂七八糟的傷口,正在往外淌血。
男人臉上那點笑意漸漸斂去,眸色越發深沉,漆黑難辨。
“你對自己挺下得去手。”他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裴朔年冷笑了一聲,閉着眼睛沒有看他,“知道這把刀誰給我的嗎?”
他晃了晃手裏的刀柄,語氣分不清是怨懟還是酸楚,“她說,你昨天也是用這樣的辦法忍過去的,她告訴我,要是我實在覺得難受,正好可以體驗一下你昨天的痛苦……”
裴朔年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手一鬆,那把刀便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他忽然睜開眼睛,眼睛沒什麼焦距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現在我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