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再世權臣 >241 第239章 誰都不談感情
    蘇晏剛脫了滿是泥漿的斗篷,瞥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朱賀霖,怔了怔,說:“小爺也要沐浴?那我換一間。”

    “不用不用。”朱賀霖乾咳一聲,揹着手做悠閒狀溜達進來,不經意似的往條凳上一坐,“這間纔有燒過的熱水,本是侍衛們準備給我今夜沐浴用的。這麼大個池子,反正多你一個不多,就當泡湯唄。”

    蘇晏並不想和一個壓着他啃過好幾嘴的小少年一同泡湯——大家都這麼熟了,且他沒少在對方面前端導師架子,忽然要裸裎相見,想想就覺得尷尬。

    可要換一間去洗冷水,對養尊處優的蘇大人而言也是件難事。

    於是心裏盤算能不能折中一下,譬如同室兩個池子,中間拿簾子隔一隔什麼的。

    他轉頭打量這間寺廟風格的浴室,四壁砌以青磚,大石甃成的池子足有九尺見方,一面靠着磚牆。磚牆上有洞,兩根管道內連池子,外側不知通到何處去。

    朱賀霖以爲他好奇,解釋道:“管道後面是兩口巨釜,與泉相通,用轆轤引水。一釜儲清水;另一釜以石炭焙之,得沸湯。入浴前兩管齊開,冷熱相吞遂成溫泉。”

    石炭就是煤炭。這妥妥的是大容量熱水器兼人工溫泉啊,蘇晏不由感嘆,看來無論什麼朝代,人們都是千方百計利用技術與工藝,努力提高自己生活水平。或許享樂主義在某種程度上也能推動科技進步吧。

    “那個池子呢?”他指了指對面靠牆的空池。

    朱賀霖道:“沒水?不知道。只伺候小爺一人,侍衛不必燒那麼多熱水,一釜足矣。”

    蘇晏沒轍,只好拎起斗篷往外走:“還是小爺先洗,完了我換個水再接着。”

    朱賀霖一下從條凳上跳起,拉住他的胳膊:“接什麼接?小爺都不嫌你髒,你敢嫌小爺?快點給我進去!”

    他邊說邊扒拉蘇晏溼透的衣袍。蘇晏邊打噴嚏邊攔着,攔不住,被扒了個七零八落,扯着褲頭急道:“這不能脫,真不能脫……”

    脫了豈不是把前幾日皇爺蓋的私印給曝光了?

    哦,太子一看,親爹那個全天下都要避諱的名字,就印在某臣子的腿根,此刻連人帶名兒還跟自己共浴,太子會是什麼臉色……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再說,他每次洗澡時小心貼好那處印泥,就是怕哪天皇帝心血來潮要檢查。萬一被發現印記不見了,他又該如何解釋——跟你那動不動就想一展雄風的兒子共同泡湯,泡掉的?

    八個頭都給你砍掉!

    “難爲情?大可不必,小爺哪次沐浴,旁邊沒有一打內侍、宮女服侍。你官宦出身,自小想必也少不了下人伺候,還怕人看?”

    蘇晏一臉絕望:“要不……我穿着褲子泡吧?”

    朱賀霖不悅地皺眉:“誰入浴還穿着褲子!再說,褲子上都是泥,沒得髒了小爺的浴湯。你不好意思脫,那小爺先脫了。”

    他動作迅速地寬衣解帶,蘇晏卻拎着褲頭繩只想往外逃。

    無獨有偶,門外兩個心懷不甘的,強行突破侍衛的阻攔,只想往內衝。

    這內外一碰頭,在二道門的捲簾下,四個人面面相覷——

    蘇晏衣襟大敞緊捂褲頭,太子半邊袖子掉着,沈柒咬牙手按刀柄,豫王……雙臂交叉一抱,吹了聲三分惱火、七分嘲謔的口哨。

    “都想泡湯?”蘇晏在萬分尷尬中腦子抽筋,脫口一問後恨不得咬掉舌頭,“那池子……三個人還行,四個人太擠,你們先,我可以等。”

    他繞開沈柒和豫王,想從門框邊上擠出去。

    豫王伸手一攔,哂笑:“怎麼,害羞了?”

    蘇晏搖頭,猶豫一下又連忙點頭。

    豫王挑了挑眉:“本王怎麼覺得,清河這是在心虛?”

    沈柒用刀柄擊向豫王的後肘:“放開他,別攔着!清河過來。”

    怎料蘇晏也沒去挨他,低着頭只管往外溜。

    這下連沈柒也咂摸出了心虛的味道,懷疑是不是真藏了什麼不敢見光的祕密。他把手臂一攬,勾住蘇晏的腰身,附耳低語:“什麼事瞞着你相公?”

    蘇晏說:“沒什麼……阿嚏!”唾沫星子噴了沈柒一臉。

    完了很是歉意地拿袖子給他抹。

    沈柒沒管臉,雙手從蘇晏的腋下兩側往下摸,是標準的審訊搜身手法。朱賀霖看不下去了,橫眉怒目衝了過來:“放肆!小爺的人,由得你上下其手?再不撒手,休怪小爺不念你救駕之功!”

    “‘上下其手’不是這麼用的小爺。”蘇晏下意識地糾正完,努力推沈柒,“別瞎摸亂掏!什麼都沒有,真的……”

    豫王趁機把人往自己懷裏帶:“對,什麼都沒有,本王信你,來這邊。”

    沈柒一手抓着蘇晏的胳膊,一手握鳳眼拳,角度刁鑽地搗向豫王的腰眼。

    豫王以臂相格,兩邊都是硬碰硬,接連發出拳拳到肉的噗噗悶響。

    朱賀霖見沒人把東宮旨意放在眼裏,更是火冒三丈,喝道:“蘇清河!你這下要不立刻過來,看小爺怎麼收拾你!”

    蘇晏見實在走不脫,無奈之下只好彎腰,往正在過招的兩人咯吱窩底下一鑽,雙手抱頭鑽出了拳風範圍。

    結果顧頭不顧腚,竟一時忘了還有褲腰帶要提,寬鬆肥大的長褲嗖一下掉到了腳踝處。

    幸虧裏頭還有條他自制的棉布短褲,不至於走光。

    剛纔還口口聲聲“大可不必難爲情”“被伺候慣了還怕人看”的朱賀霖,臉一下子就漲紅了,眼神飄來飄去無處安放。

    蘇晏低聲爆了個粗口,連忙俯身去撿褲頭,結果腿根後側被人瞧個正着。

    朱賀霖一怔,而後問:“你腿上那點紅的是什麼?”

    “痣!”蘇晏立刻答,把褲子一提。

    可惜太子眼睛尖得很,沒被忽悠過去,盯着他的長褲狐疑道:“小爺怎麼覺得不像痣,像是個帶字兒的印記?過來給小爺瞧清楚。”

    蘇晏哪敢給他看清楚,調頭又往捲簾外面鑽。豫王伸手扣住蘇晏肩頭——知道自己手勁大,對方又是豆腐皮肉,沒真的用力:“你在腿上刺青?刺了什麼字?”

    聽豫王這麼問,沈柒心裏一沉——莫非清河仍念念不忘荊紅追,人走了,還要把名字刺在身上?他越想,面色越陰沉,捨不得把蘇晏拿來磨皮削字,就恨不得追上那草寇,手起刀落,把問題從根源上解決了。

    蘇晏猛地掙脫豫王的手指,惱羞成怒:“關你們屁事!又是強扒衣服,又是死盯着別人的身體瞧,還有沒有點禮義廉恥!你們不洗,我自己洗,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