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擺了擺手,旁邊坐着另兩個人,也轉頭看過來,道:“怎麼了”
“我覺得很奇怪。”男人緩緩的道:“這幾個人,16房的男女、17房的男女,他們在酒店的每一句話,都好像經過了設計。”
女孩道:“我沒感覺到不對啊16男,不是健身教練嗎16女潔癖很嚴重,總是在挑剔,17男像一個混日子的富二代,17女好像也沒有正式工作。都很明顯啊”
“看起來很明顯,”男人道:“但是,他們的對話,沒有真正的閒話,給我的感覺,他們透露出來的,都是他們想讓人知道的。”
他停頓了一下:“而且,我仔細研究了16女,16女在人前的每一次挑剔,其它人都似乎在各有所圖。而她挑剔的時間長短,也跟其它人的行動,密切相關。”
他往前俯身,他沒有右臂,但是用左手鼠標,卻也十分靈活,選出其中一段:“你看,這一次喫早飯,她挑剔了很久,後來21房的夫妻來了,交談之後,不到三分鐘他們就走了,這說明在21房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全都喫完了,所以,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旁邊一個看起來六十來歲的老者,也終於插了一句:“而且他們四個人談話,從來不在酒店樓內。”
“那,能證明什麼”女孩緩緩的轉動輪椅。
她一條左腿,從大腿中部全部截斷,只留下了短短的一截。
她擡起頭,眼中有希翼,也有不敢置信:“頭兒,這能證明什麼”
男人沉默良久,沒有回答,他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倒了杯水。
其它兩人沉默的推動輪椅過來,每個人的左腿,都從大腿中部截斷,褲管空蕩蕩的。
長年不見陽光,讓四人的臉色都十分蒼白,人也十分瘦削,看起來暮氣沉沉。
老者的眉毛都快掉光了,思維看上去也很遲緩,慢慢的道:“這種習慣,很可能是,很可能是”
年輕人低聲續道:“我們的人,是警察。”他擡着頭,看着他:“而且,除非是在執行什麼任務,否則,也不會這麼刻意掩飾身份,甚至去造一個假身份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頭兒,你說他們,是不是來救我們的人”
男人,寧市刑偵支隊前支隊長高成崢,他微微垂眼,半天才道:“別抱太大希望。”
年輕人急道:“可是,可是我們”
他想說可是我們把頭髮送給了那個人啊他不可能是專爲了耍我們玩的吧只要頭髮能到警方手裏,就能證明他們還活着
但在這裏說話不安全,所以他沒說出來。
高成崢平靜的道:“我們在外人心裏,早已經是死人了。”
女孩一直緊緊的盯着他,她這話一出口,她的眼神猛的黯淡下來,低下了頭。
年輕人也沉默下來。
短暫的沉默之後,女孩擡眼笑道:“沒關係,反正在這兒也挺好的。”
女孩名叫羅小珞,出事的時候,出職纔不到兩年,她只是一個文職女警,平時只做做文案工作,跑跑法院什麼的,頭一次因爲意外,跟着支隊長高成崢出去了一趟,沒想到就遇上了這麼個變態,被活生生的截了腿,關在這個地方,喫喝拉撒都在這裏,一關就是四年。
年輕人名叫昌峯,與她同一批進警局,也跟搭擋老警嚴鵬,一起被關了進來。
在外頭的時候,高成崢眼裏壓根就看不到她這麼一個文職女警,可是一起到了這兒,她們就有了很多很多機會說話。
要是沒有這件事情支撐着,她可能早就撐不住了。
羅小珞轉動輪椅,背過了身,不想讓高成崢看到她控制不住的悲慟表情。
她無聲流淚。
有一隻手放在她背上,安慰的輕拍了幾下。
嚴鵬道:“所以,我們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眼前一扇“小門”,被人敲響了,說是小門,其實是一個不到20cm寬的長方形洞口,卻正兒八經的安上了一扇木製的普通房門樣式的門。
高成崢道:“請進。”
門這才啪的一下彈開,然後裏面的傳送帶開始轉動,飯菜一樣一樣的被傳了進來。
高成崢一邊把飯菜接進來,一邊道:“誰在外面”
不一會兒,外頭一個女孩聲音道:“崢哥,是我呀。”
她聲音其實並不難聽,甚至還挺甜美的,可是在聽到的同時,羅小珞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抑都抑不住。
高成崢卻仍是十分從容,他口吻甚至很熟稔:“小葉,我看了那幾個人,你說讓我們把他們集中到一起其實你只想要516、517號房的兩對夫妻吧”
半晌,外面的女孩,葉望君輕輕的笑了出來。
然後特別驚喜似的道:“崢哥哥,你真厲害呀,都這麼久了,你還像一個警察一樣,一眼就看穿了。”
“過獎,”高成崢道:“他們是警察”
葉望君笑道:“我也不知道呀,不過你說是,就是吧”
高成崢道:“他們是警察,警惕性肯定很高,我要怎麼設計他們”
葉望君笑道:“我也不知道呢這個就要問你們啦反正,你們還能用,我不着急的,只要你們也不着急就行啦。”
她輕輕的笑了一聲,然後門就關上了。
高成崢無聲的把桌子移了過來。
飯菜向來不差,甚至還算的上豐盛,可是在這種地方一關四年,誰都沒有胃口。
葉望君要求他們想辦法,讓酒店的客人,主動到石料廠,如果能成功把他們四個抓了,就放他們走
四個換四個。
你死,或者我死。
葉望君雖然行爲詭異,說話也神神叨叨,整個人看上去都不正常,做事完全不符合邏輯,但是卻向來說話算話,所以她說放他們走,就一定會放他們走的。
昌峯低聲道:“頭兒,他們就算到了石料廠,也未必會死的,再說,再說我們出去可以立刻報警,很快就能救下來。我覺得,我是說我知道他們”
他說了一半,就有些崩潰了,捂着臉趴在了桌上:“我受夠了,頭兒,我真的受夠了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哪怕讓我看一眼外頭就死也行,我真的不想在這兒了”
羅小珞卻輕聲道:“可是,就算我們真的想讓他們去,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昌峯猛的沉默下來。
對啊,他們連這個地下室都出不了,什麼聯絡外界的方式都沒有,這個任務,本來就是一個沒辦法完成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