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初卻繼續得寸進尺,一擡腿,整個人像考拉一樣巴巴的直接掛在了他身上。
“也不知道是誰,剛纔還……”
“閉嘴,你閉嘴啦!”鍾念初急得跳腳,從他身上下來,推着他往外走。
她太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夜景了,一定很美。
兩人一路推推搡搡上了夾板。
出來的一瞬間,鍾念初頓時驚豔了。
城市裏可不會有機會看到這樣廣闊的天空。
沒有任何視線阻擋,真正的一望無際。
同白天站在船上看海看不到邊的感覺不同,那種視覺效果,終究只是平面的,船再高,人的高度站在上頭,又能多高呢?
可天空不一樣,若是忽略掉上下位置,仰起頭來看天,反而有一種俯視的既視感。
鍾念初呆呆的站在那裏,看着頭頂上璀璨的星空,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和天空如此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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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站在這裏,天空好像壓得很低,天上的星星好像觸手可及。
玄夜凌站在旁邊,看着鍾念初仰着臉仰望星空的樣子,有那麼一刻,這夜空不復存在,這世界也已經消亡。
他眼中唯獨只剩下一個她,她的眼中,就是星辰大海,羅納一切。
鍾念初開心的要飛了。
“太美了。”
此時此刻,語言是蒼白的,她想不到什麼美好的語言來形容眼前的美景,只恨雙眼不夠用,看不過來想看的所有。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鍾念初不知爲何腦子裏蹦出來這麼一句話,情不自禁便唸了出來。
“看不出來,你在國外長大,國內文化也沒落下。”玄夜凌有點意外道。
“那是當然,好歹我也是中國父母養大的,國外也有這種華人開設的針對華人的學校好嗎?”
此情此景,這樣的詩句,倒也應景。
鍾念初仰着脖子,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整個星空。
“有傳說,人死了以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也有一說,人死後會輪迴,所以你說,中國上古神話那些什麼什麼星下凡的,這樣看來是不是有據可依?”
玄夜凌對這些怪力亂神的事兒毫無興趣,也不打算接腔,卻喜歡聽她說話。
她不鬧騰的時候,倒也是蠻溫柔的。
鍾念初也沒指望玄夜凌能夠回答這種在他看來是腦殘的問題,他這麼理性的人,怎麼會去研究這種浪費時間的東西。
她跑去船舷邊,抓着欄杆,看着大海,雙手捧呈喇叭狀,對着海面大喊:“喂,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海面空曠,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也許有迴音,也許不會有。
鍾念初鼓足了氣,大聲喊道:“玄夜凌!我喜歡你!”
玄夜凌的表情陡然僵住,整個人像一根標杆一樣戳在那裏,好像不會動了一樣。
“我喜歡你……”鍾念初還在喊。
她喊的很用力很用力,彷彿要用生命去表達這一句話,不管前路艱險,不管有沒有人願意聽,她只管自己表達。
至於其他的,去他的,管我什麼事。
“我要記住你一輩子,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會記住你一輩子的……”
她繼續對着大海吶喊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忘了她表白的對象,就站在她身後。
玄夜凌眸子裏不無震驚。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過這種叫做震撼的東西。
從前源思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安安靜靜,每一個瞬間都很舒服,他享受這種安靜舒服的感覺,並且他以爲他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源思也從來不會這樣大膽的將情話掛在嘴邊,最多隻是會迴應他的撩撥。
卻從不會主動對他說出喜歡愛之類的。
可鍾念初不一樣。
她大膽,果斷,我行我素,向來做事由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從不會顧忌面子不面子的問題,除了在房中之事上,她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嬌羞少女,其他的一切,她膽大包天。
哪怕他老子娘都不敢輕易招惹他的脾氣,這女人卻從來不將他的怒火放在眼裏。
她總能輕易惹的他上火,又總是有辦法,讓他生氣不起來。
玄夜凌站在那裏,幾秒鐘的時間,他覺得過了一世。
鍾念初背對着他,面朝大海,用盡力氣去吶喊,將本來應該對着他說的話,全都送進大海。
風會帶走她的心聲,送到很遠的地方。
有句話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最遙遠的距離,其實就在身邊。
她自始至終都未曾回過頭來過,好像這一切,和玄夜凌無關,只是她自己的一場遊戲罷了。
他沒過去,她也不回頭,玄夜凌不知道,此時風颳在她臉上,一片冰涼,鍾念初不知何時落下兩行清淚。
安靜了很久很久,空氣中除了風聲和海浪聲,什麼都沒剩下,安靜的如同凝固了一樣。
鍾念初忽然轉過頭來,笑嘻嘻的看着他道:“如果心裏有什麼想法,可以對着海面喊出來,這樣就會舒服很多。”
玄夜凌只回答了兩個字:“白癡。”並且送上一個不屑的眼神。
鍾念初卻並不打算放過他,撲過去抓着他的胳膊拽着他回來,硬是拉着他來到欄杆邊上:“試試看嘛!不想對別人說的祕密,就對着大海說。”
她一臉燦爛又期待的樣子,好像剛纔悲傷的人不是她一樣。
一點都看不出來剛剛哭過的痕跡。
玄夜凌也沒有太大的抗拒,不然鍾念初的力氣,根本就做不到把他拽過來,他站在欄杆邊上,海風吹拂他的髮絲,波浪一樣飛揚起伏。
夜空下的海面黑沉沉的,遠遠看去,什麼都看不清楚,遙遠的視線盡頭,彷彿海天融爲一體,沒有界限。
要他像鍾念初那樣對着一片覆蓋了地球表面十分之七的水喊話,他是做不到的,這行爲在他看來太白癡了。
鍾念初卻拽着他,強烈要求他也來一下試試看。
“真的很解壓的,每個人都有祕密,都有壓在心頭的煩惱,也會有不能對着人說的話憋在心裏,我們總要發泄的,不如就說出來啊!”
玄夜凌掃了她一眼,漆黑的星眸在夜空下閃閃發亮。
“愚不可及,一汪水能知道什麼。”
真要傾訴,他寧可像西方人那樣,去找個神父傾訴。
鍾念初放開他,抓着欄杆搖搖晃晃,一頭黑髮在身後飄揚。
“你以爲海中那些唱歌的鮫人族,他們的歌聲,都是隨隨便便編造出來的嗎?纔不是呢,鮫人們擁有這世上所有別人都不知道的祕密,當人們對着大海,說出心裏話的時候,鮫人們就會在海底靜靜的傾聽。”
“它們聽着這些人或開心或悲傷的祕密,一點點藏在心裏,編匯成歌聲,婉轉唱出來,如歌如泣。”
“所以啊,鮫人的歌聲纔會帶着那樣濃郁的感情,纔會讓聽到他們歌聲的人,從此再也挪不開腳步,被他們的歌聲吸引住。”
玄夜凌明明聽進去了,卻還是打斷了她,“傳說還說,被鮫人的歌聲纏住的人,最後都成了鮫人的腹中餐。”
鍾念初跳起來:“纔不是呢!這世界不只有殘忍,也是有美好的!鮫人的心靈是美麗的,不然他們怎麼會製造出那樣悽美婉轉的歌聲來?”
她看向遠方,如同置身夢幻之中:“傳說鮫人用歌聲吸引了人們去,是贈予人們這世間最寶貴的東西。”
玄夜凌瞥了她一眼,看她小女兒姿態,多了幾分受用,一開口卻仍舊對她嗤之以鼻:“不就是珍珠,有經驗的漁民,會打撈到珍珠貝,同樣可以獲得珍珠。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鮫人。”
傳說就是傳說,只有無辜懵懂,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子,纔會喜歡這種縹緲虛妄的東西。
鍾念初不悅道:“纔不是呢!珍珠是鮫人的眼淚。這個最珍貴的東西,每個人的定義都是不一樣的,有人得不到的是親情,有人想要的是愛情……”
她說到這裏,好奇的頓了頓,問道:“玄少,如果給你一個這樣的機會,你想要什麼?”
鍾念初很想知道,玄夜凌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機會,他會不會選擇重新找到源思。
可她還是低估了玄夜凌的狡猾程度,玄夜凌脣角輕勾,瞧着她,黑眸深沉:“錢。”
鍾念初哇哇大叫:“你有沒有點情調啊!你窮的只剩錢了,你還要錢,你能不能要點別的東西?”
玄夜凌想了想,再度吐出一個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