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裏面一陣騷亂，黃世明微微鬆了一口氣，他認識凌風，他也知道凌風是他之前的院長，他相信凌風對北武的感情，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覺得凌風肯定會幫他的，看來今天還有戲。
對了，凌風還是武讓的老師，也可以說是師父，他多少會幫着自己徒弟吧？還好，武讓是支持自己的。
可是，他一轉頭，卻看到瞳孔大張，有些難以置信，滿是擔心的武讓。
“武讓，怎麼了？”
武讓沒有反應，眼睛還是死死盯着臺上，盯着那個縮在輪椅裏的人，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武讓？”
黃世明輕輕推了推武讓。看到武讓這個樣子，他剛放下的心又掉了起來，他的喉嚨有些幹了，拿起桌上的水，像喝酒一樣，狠狠灌了一口，還是覺得幹得慌。
“我們，可能要失敗了”
武讓頹然一笑，然後像是一下子泄氣了，無力的靠在椅背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老師，爲什麼啊？”
武讓想不通，也不敢再想了。
“老師，真的變了……”
黃世明有些坐立難安了，他從武讓的反應就看出來了，這那裏是什麼福星啊，全是掃把星，全是災星。
可是，他，還是不想放棄，他必須得趁着凌風還沒有說什麼，還沒有做什麼，一切還有轉機的時候制止他們，他覺得自己這個院長當得太憋屈了，乾點什麼都坎坎坷坷，還是自己太弱了。
“請無關人員出去，別妨礙會場秩序……”
黃世明扯着嗓子大聲喊着。
可是，似乎沒人理他一樣，所有人都在看這場鬧劇。
突然，輪椅上的凌風緩緩的站了起來，然後，挺直了身子，兩道目光直直的向黃世明射來，目光相接，黃世明不由的一陣心驚，說不出話來。
“看來，似乎，沒人記得我們這些老傢伙了啊？”
“呵呵……”
“不要緊，我們會做個自我介紹的”
“那麼，我先來了”
“我叫凌風，北武武學院前院長……
說到武學院前院長的時候，凌風的身子更加挺直了，幾乎接近了筆直。
凌風的聲音不大，但是也不像平時那樣中氣不足了，雖說不上鏗鏘有力，但是，不由的扣動在場所有人的心絃。
武讓，也睜開眼睛，看着那個顫顫巍巍，努力站直的老人。
眼眶逐漸溼潤，眼淚，順着武讓棱角分明，還有傷疤的臉緩緩滴落。
武讓似乎有些理解凌風了，也理解凌風今天來的原因了。
他不是不愛北武了，而是愛的太深，愛之深責之切，越愛就越怕，他們怕北武變了樣子，他們卻沒有參與，而是慢慢被遺忘，他們愛，他們也怕……
“我叫戚無敵，可能有人認得我，我就一直在鏡湖那地方轉悠着呢……哎呀，似乎有些跑題，嘿嘿……”
“那個，我是北武武學院前副院長……”
說到北武武學院副院長的時候，戚無敵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沒有了憨笑，只有嚴肅，那是一種敬畏，對北武的敬畏。
“我，李生，別看我頭髮都白了，我可比他們兩個年輕多了，纔剛六十，我以前是北武武學，院的導師，後來在渤海戰役中被弄斷了胳膊，就再教不成學生了……”
……
“俺，俺叫朱山，俺……那個……記性不太好了，俺記得俺也在北武教過一些學生娃娃，後頭，俺就成這個樣子了……”
……
臺上，每個人都訴說着自己的過去，他們說着說着，眼淚就模糊了雙眼，他們都曾經是北武人，也可以說是北武的中流砥柱，可是，現在一個個，老弱病殘……
臺下，一片寂靜，有人想嗤笑，可是，馬上被旁邊一個，甚至是幾十個眼裏的目光給瞪回去了。
黃世明慢慢坐倒在椅子上，苦笑着看了看滿是淚花的武讓，搖搖頭，他突然覺得，就這樣吧，似乎，這個結局也挺好。
大不了，結束了，自己就請辭，去前線一趟吧，去西邊呢？還是東邊呢？
算了，不想了，哪邊難去哪邊吧！
凌風一行人只有十來個人，一個個除了戚無敵，幾乎是沒有哪一個是完好無損的。
“你們可能也在想我們來是幹什麼吧？”
凌風微微一笑。
“放心，我們不是來賣慘的，也不是來舉手的”
“呼——”
黃世明長長舒口氣，場中，好多人都舒了一口氣，當然，還有些人覺得有些失望，有些掃興，本以爲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沒想到只是草草結尾。
“當然，我們也不能白來是吧？”
“咳咳咳……”
可能是說話聲音太大，太用力了，凌風彎着腰一陣猛咳，咳完，擦擦嘴上的血跡，又努力站直了身子，繼續說。
武讓看着已經搖搖欲墜的凌風，滿眼的擔心，他早已經不在乎今天能不能成了，也不在乎凌風是來攪局還是幹什麼的了，他只想自己的老師能活着。
可是，他那樣子，真的快要死了啊……
“讓大家見笑了啊，老咯”
“怎麼說呢？我們這些老傢伙也算是北武人吧？”
“我說是，我想在場的這些人應該都同意吧？”
“是——”
黃世明先大聲喊了出來。
然後，一個接一個的“是”響徹了整個會場。
臺上，凌風一行人都欣慰的笑了笑。
是啊，他們都是北武人。
“是北武人，那麼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參與一下北武的事情啊？”
凌風的話一出，臺下的人都差不多明白什麼意思了，原來是奪權來了啊。
臺下又開始了議論紛紛，一陣騷亂。
凌風目光炯炯，盯着臺下，他根本不在乎臺下這羣人會有什麼反應，他也早已經意料到了會是什麼樣子了。
“凌老院長，這怕是不合適吧？”
“是啊？”
……
各種附和聲，出奇的統一，也是，遇到這種事，關係到自己的利益，臺下這羣人比誰都在乎。
別說只是一羣老弱病殘，也別說他們曾經爲了北武拋頭顱灑熱血，那都已經過去了，可以承認他們是英雄，也可以承認他們是北武人，但是，北武的權利這塊蛋糕，可不容他們染指，自己的利益，他們守得死死的……
“呵呵……”
“哈哈哈哈……”
凌風突然大笑，笑的身子前俯後仰，更加的顫顫巍巍了。
他內心有些悲哀，也有些悲涼，十八年，北武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不思進取，坐喫山空。
黃世明和武讓坐在椅子上，沒有交頭接耳，沒有議論紛紛，只是冷眼旁觀，像看跳樑小醜一樣，環視着周圍的人。
他們突然有一種可笑的感覺，和這羣人共事，真是一種恥辱，臉燒的火辣辣的……
“好了，煽情的話說完了”
“那麼，也應該說正事了”
說完，戚無敵從口袋掏出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然後，輕輕展開，遞給了凌風。
“我們是來下戰書，老一輩和你們年輕人，堂堂正正來一場”
“我們出五個人，你們五個人，贏了，我們參與北武事務，輸了，我們生是北武人，死是北武鬼，以後，任爾等差遣……”
“怎麼，敢不敢接？”
臺下一片譁然，好多人有嗤笑的，有滿不在乎的……但都對臺上的那十幾個人，應該說是殘疾指指點點的。
就憑十幾個廢人，能有什麼作爲？
武讓攥緊拳頭，他真的很想離開這裏，帶着凌風。
他想不通，爲什麼要這樣子，何至如此啊？
“行，我接了”
黃世明越過前面的桌子，挺着身子，走到臺上，鄭重的從凌風手裏接過那張戰書。
點點頭，凌風像是用盡了力氣一樣，癱坐在了輪椅上，但是，他還是努力維持着自己坐直身子。
輪椅緩緩駛出會議室門口，沒有人的目光再在他們的身上了，所有人都看着黃世明，他們又開始了看戲，觀望……
武讓也走了，走的很輕巧，追上了凌風的輪椅，從戚無敵手裏接了過來，然後，推着，緩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