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憂心得站在牀邊。
任舒不語。
“任二，你不是去找你師父嗎，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他不認識我。”
“啊！？”
四人驚訝，不是師父嗎？怎麼會不認識？
王昫立刻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是我師父沒錯，但他確實也不認識我。就像你們之前也不認識我。呵，從來就只有我記得…”
武德帝皺眉，又是這種感覺，任舒每次說什麼輪迴重生、幾世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彷彿遊離於人間的感覺。
“到底怎麼回事？你師父失憶了？那武功還在嗎？”
王昫很想向她師父學武，追問道。
“你想知道？那就聽我講個故事吧。”
或許是孤寂了太久，任舒突然有了傾訴的衝動。
四人齊齊坐在桌邊，看着站在牀前的任舒，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主人公叫柳飄飄。她四世重生後，第五世醒來便離開了家，想盡各種辦法做了反王的幕僚，幫着反王扳倒了皇帝。反王登基後大宴功臣，她因爲是女子不能參加宴會，反王賜下了一杯酒。她毫不懷疑得喝下了，然後死了。那杯酒裏被下了鶴頂紅。”
武德帝原本鬆弛的身體瞬間繃緊，手攥成拳。
“第六世，她不死心、不甘心，仍舊當了反王幕僚，這次張了個心眼，有了自己的心腹，可幹掉皇帝后，反王還沒登基呢就將她以反賊的名義五馬分屍了。”
“啊——”
蘭香驚叫。她心中已經隱隱覺得柳飄飄就是自家小姐了，只是這樣的猜測太過驚世駭俗，始終不敢相信。
可若柳飄飄就是任舒，豈不是說她曾經被五馬分屍過？
這太可怕了！
王昫不滿得瞪了眼蘭香，道：“任二，你這故事也太沒意思了，什麼輪迴重生，根本不可能的事，你和我們講這些做什麼？我想知道你師父去了哪裏。”
“不知道。既然不想聽，就滾出去！”
王昫一僵，這姑娘的脾氣可真夠差的，尷尬得摸了摸鼻子，正準備站起，就聽武德帝道：“後來呢？”
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第七世，柳飄飄再醒來後，仍舊離開了家，用她祖父所貪的銀子招兵買馬，花了許多年收拾掉了皇帝和反王，成功登上了帝位，成了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帝。然後沒過兩年就累死了。”
“嗤——”
王昫嗤笑，滿臉不信。
還女皇帝呢，騙鬼呢！
任舒不爲所動，繼續道：“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很開心，滿滿以爲她可以去地府了，再不用受這輪迴重生之苦，再不用在同樣的天空下看盡人世。”
“她沒有去地府？”
武德帝問道。
民間裏的話本子都是這樣的，作爲曾經喫喝玩樂樣樣精通的皇帝，看話本子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沒有。第八世，看着一如既往得牀幔、屋子、丫鬟，她爬起來拿起剪子直接刺穿了喉嚨死了。”
蘭香再不敢將柳飄飄與任舒等同了，若柳飄飄是小姐，那她太慘了。
“然後她更快得回到了過去。柳飄飄瘋了，乘着丫鬟們不在，直接吊死了。再醒再死，再死再醒，不知過了幾世。她跳湖、自刎、撞牆，割腕等等都試了，可沒用，再睜開眼仍舊是十二歲，雷打不動。”
背對着他們站立的任舒望着窗外無邊的黑色苦笑。
王昫抱着雙臂，突然感覺陰風陣陣，大晚上得聽這些，真是慎人。
“不知多少世，她再醒來後沒再尋死，因爲根本沒用。她大喊大叫，哭着向來看她的母親訴說着自己曾經的一切。母親嚇得臉都白了，勉強安慰了一番就去找了丈夫。然後她的父母就找來了道士，說是給她驅邪。
被綁到柱子上的時候，她哭着說自己沒瘋，可如此荒誕的事情誰會相信，哪怕是一直以來疼愛她的親生爹孃。道士用了狗血，桃木劍都沒用，最後改爲火燒。
在她的父母、哥哥們等面前將她活活燒死了。剛開始她被燒的疼，衆人只能聽到她的慘叫聲，後來絕望下，她大笑起來，就這麼死了。”
蘭香捂着嘴，將到了口邊的驚呼擋下，想起府裏曾經的那個道士，身體顫抖起來，身上直感覺冷風不知從哪裏吹來，往她的四肢百骸鑽，她下意識想汲取溫暖，緊緊抱住了古萱。
王昫再沒有不屑、不耐，他突然可憐故事裏的主人公。
哪怕任舒說的簡單，根本比不上茶館裏說書的，他依然從她話語中想象出了柳飄飄的痛苦。
這個故事太慘了。
“再醒來後，柳飄飄就乘着夜色爬了狗洞，離開了家門，再也沒有回去。首飾、衣服等值錢的東西被搶光了也不在意，就用不知哪裏拖來的麻布裹着，混在乞丐堆裏，成了名邋里邋遢的小乞丐，哪怕是她父母親人都認不出來。”
“後來有一天，一個遊俠出現，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硬是將她帶出了乞丐窩。還專門花錢請了大娘照顧，給她洗澡、洗頭、換衣服。”
“柳飄飄的世界裏滿是灰暗，自然不肯配合。遊俠就把她綁起來，再讓大娘抱着去洗澡洗頭。爲此大娘差點把他當成了人販子。”
“她不肯喫飯，遊俠就點了她的穴，將飯塞到她嘴裏，直到她因身體反應嚥下去才放開。”
“那段日子，遊俠就像個跟屁蟲，她走哪，他跟哪。不許她做這，不許她做那。她被煩得不行後，就開始尋死。”
“遊俠就天天守着她，要睡覺或者離開辦事，就把人綁起來。如此三番幾個月後，她累了，變得乖巧聽話，遊俠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讓做什麼就不做什麼。”
武德帝想到玉山上的事情，神情柔和。
“再後來，遊俠不知哪又抽風了，變着法得要讓她學武，說她是學武的好苗子。那又如何？她爲什麼要學武，這世間於她毫無意義，學武又有什麼用？”
“她自然不肯學。遊俠就每天碎碎念，早也念叨，晚也念叨，喫飯唸叨，睡覺還唸叨。她打打不過，跑跑不了，尋死還沒有門路，簡直煩透他了，沒有辦法只能乖乖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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