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羨一直很沉默。
這種沉默和她平時不喜歡說話不同，她這會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是完完全全的不想說話。
就連息繡都不例外。
她彷彿非常難過。
息繡能感覺到，這是她認識阿羨以來從沒見到過的。
她回想着阿羨和徐竹鳴的話，從中窺見了一絲端倪。
那六個未明基因和安維爾有關，而且和阿羨他們同源。
息繡從未聽說過安維爾還有分支，中樞智腦沒有記載，也沒人跟她說過。
所以，息繡以爲這些生物的那六個基因是安維爾前輩們的。
可阿羨的話，卻推翻了她的這個結論。
阿羨在回到半路的時候，好像是組織好了語言，她用空靈的聲音訴說着一段非常久遠的往事。
那是這片星域剛剛穩定下來，安維爾人的先祖剛剛誕生之際。
在安維爾星系有了生機後，他們內部曾發生過一場非常激烈的戰爭。
息繡這才知道，安維爾曾經也有過非常黑暗的一段時期。
“阿羨姐姐，那些人被安維爾先祖打敗之後，去了哪裏？”息繡聽完後，有些緊張的發問。
阿羨擡頭看着天空：“和魚人那些被流放的族人一樣，他們也曾經生活在安維爾周圍的星系。”
息繡很想問接下來的事，可阿羨金色的眼中有些無奈。
她無法再開口。
安維爾人最初出現在這片星域的時候，是有兩種形態的。
一種是阿羨他們這一支，金髮金眸，還有一種，是純粹的綠色，綠髮綠眸，代表着生生不息。
後來，兩種形態因爲一件事，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面。
阿羨的先祖認爲他們有義務守護這片星域，而翠綠色的那一支，認爲星域死亡就死亡，與他們干係不大。
大不了他們再找一處棲息地。
決然不會再用自己的軀體去救這片星域，他們認爲犧牲太大。
不值得。
適合生存的星球哪裏都能找到，不是非得在安維爾不可。
所以，當星域之門又出現了巨大的波動，安維爾人不得不再次用軀體去填補時，翠綠色那一支拒絕再這樣做。
原本應該輪到他們那一支，可他們的首領不想再讓任何人去送死，所以，他們沒有派出人去。
最重要的原因，這次要去填星域之門的，是他們首領最喜愛，也是最優秀的小兒子。
做爲父親，他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做爲首領，他不想自己的族人在以後還會遇到這種痛苦。
他們認爲金色一支既然這麼“大公無私”，就應該自己去填。
他們不再奉陪。
這些話原本不會讓金色這一支安維爾人動怒。
真正讓阿羨的先祖暴怒的，是翠色一支因爲暫時無法逃離這片即將傾覆的星域，爲了自己的命，他們偷襲了金色一支，將金色一支的幾個戰士扔進了星域之門。
平復了星域之門的躁動。
讓這片星域暫時恢復了平靜。
在這之後，他們竟然心安理得的打算繼續在這裏生活，絕口不提離開這片星域的事。
真的是雙標到讓人髮指。
翠色一族不肯犧牲自己的人，卻可以毫不猶豫的將金色一族的人扔去填補星域之門。
這樣的族人，金色一族決定不要也罷。
他們開了會議，一致同意將翠色一族逐出安維爾。
這片星域他們想去哪裏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在安維爾生活。
在和對方交涉的時候，阿羨的先祖被他們氣得差點露出原形。
卻在這種時候被偷襲。
自己願意去填星域之門，和被人扔進去填補，這是兩碼事。
翠色一族卻不打算離開，所以兩支同源的物種之間，爆發了一場非常殘酷的內部戰爭。
雖然最後金色一支獲勝，代價卻極爲慘重。
安維爾人在戰鬥結束後，只剩下了原來人口的十分之一。
休養生息了很多年，才恢復了元氣。
而翠綠色的那一支，活下來的那些被趕出了安維爾。
永生不得再踏進安維爾星系半步，安維爾還研發出了針對他們的基因的儀器，可以識別他們。
這些人最後被驅逐了。
安維爾人稱他們爲失信者。
後來他們去了哪裏，阿羨的先祖沒有去追蹤。
他們需要時間休養。
所以關閉了航道很多年，沒有心思探聽外界的任何信息。
翠綠色那一支的意識有些特別，他們可以進去源之地，也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儲起來。
對於他們來說，有沒有源之地都無所謂。
至於他們怎麼變成了這種生物，又是怎麼和秦鴻鈞合作的，目前還沒有答案。
息繡看着難過的阿羨，上前擁抱了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阿羨悶悶的聲音傳來，“那場戰鬥，被深深刻印在我們的意識裏，無論我們死後迴歸源之地，再出生成爲了誰，意識深處都不會忘記。”
阿羨在看到這種東西的時候，雖然疑惑，卻沒有往這上面想。
直到那些東西眼中金色變得異樣，她纔有了懷疑。
只有那些失信者才能夠在金色和翠綠色兩者之間互相轉換。
聯盟沒有其他生物可以這樣做。
阿羨卻不敢肯定。
因爲翠綠色的那些安維爾人，已經徹底消失了近萬年。
如果不是徐竹鳴和巫京漾都確定了這幾個同源基因，她可能也不會想起這件埋在意識深處的事。
“阿羨姐姐，既然他們無法迴歸源之地，也不需要源之地，他們要怎麼延續種族？”這是最大的難題。
阿羨看着巫京漾發來的信息，“家裏人說，他們複製了自己，想辦法把意識存儲了起來，或者是把記憶分解成了數據。”
另外，他們可以成爲植物，將意識存儲在種子裏。
它們爲何要這麼瘋狂的去拿回首領的意識副本，阿羨猜測它們可能斷了傳承，所以這些生物才必須要奪回它們首領的意識副本。
很可能，這個意識副本是它們僅存的幾個記憶數據了。
這麼多年過去，總會出現一些變故，很有可能，它們和秦鴻鈞合作後，被秦鴻鈞給騙了。
秦鴻鈞改造了它們的軀體，激發了它們的全部植物屬性。
翠色一族本就有異植的基因，原本應該是很強大的一個種族，最後卻變成了這種東西。
阿羨爲他們感到了悲哀。
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安維爾的先祖但凡有其他選擇，是不會用犧牲自己族人的方式來穩定星域之門的。
以他們的強大和聰慧，這麼多年都沒找到替代的方法，當初更不可能找到。
沒有人喜歡犧牲。
現在的安維爾人也還一直在尋找這個解決得辦法。
如果實在沒有了新的方法，他們仍然會用這血肉之軀去填補星域之門。
這個選擇，安維爾人從未後悔過，以前不，現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