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娘子投喂手冊 >第七十三章 兄弟有嫌隙
    季允禮回到衙門就去稟明此案,挺身踏進議事廳,面上微微一滯。

    柏周端了一張交背椅兀自坐在窗口前,目光深深盯着一株鐵海棠的花蕊,青色鬍渣的嘴角浮着笑意。

    他頭戴冠,着紫色雲紋邊襟繡銀線的綢緞袍衫,皮靴尖微微翹起似在打着節拍,悠閒的不像一個宦海浮沉十載的人。

    爲官的當是穩重,其次表裏不一。要麼深沉內斂讓人不敢近身,要麼笑容溫潤卻讓人心底發寒。柏周卻不是,他沒有繼承柏相爺的老謀深算,從前只是個貴人堆裏的混子,後來混出了官位,才漸漸走上正途。

    不過眼角和額頭那條條褶子紋,出賣了他早已三十好幾的歲數。

    “如何?”童知府見他進門,着急的先問了一句,又忽然意識到季允禮並非他的屬下,才扯上溫和笑容,手一擡請他先落座。

    季允禮心知這是虛禮,於是站着衝他拱了拱手道:“回童知府,蔡家大公子中毒而亡。在下已先將王記做菜的廚子帶回衙門,至於所中何毒還待仵作仔細驗過才知。”

    “是廚子乾的麼?他與蔡大公子什麼仇怨?”童知府捏着長鬚,好奇的又問。

    “不知。在下只是覺得有必要,並不能斷言廚子就是兇手。”季允禮答得實在。

    童知府被他的話堵得面上好不尷尬,悄悄側目與師爺對視。

    ——本官能懟回去麼?

    ——大人,你不能。

    柏周耳尖一動,就着那張椅子挪了挪屁股。回頭衝他們道:“童知府放心,此案就交給允禮辦吧。他一向可靠,就是有個小毛病。查起案來不願與人細說,有什麼想法都藏在肚子裏呢。”

    童知府訕笑點頭,忙附和:“是是,都聽柏大人的安排。本官是怕季先生客氣,有什麼需求也不明說。”

    季允禮眸光一轉,順杆而上道:“多謝童知府美意,既如此,可否借調官差任我自由差遣?”

    童知府立馬噎了一下,嗓子裏乾乾的笑道:“都是爲了查案麼,說什麼借調,季先生儘管用就是。”

    ~

    這廂,蔡文景帶着王妍剛坐上轎子走了。他離開時眉頭深鎖,表示家中許多瑣事要急回去辦,故匆匆道別。

    這時候能辦的無非是他大哥的後事了。趙清淼深表同情,嘴上乾巴巴一句千俗萬俗的安慰,也想不出別的詞來。

    “小姐,咱們也回去吧?”常喜說完,撫着胸口忍不住嘆出一口氣,無精打采的低下眉,整顆心一直惴惴的,方纔待到官差都走光了,才稍稍緩和過來。

    趙清淼瞧她這般失魂,心道無怪她,常人誰能料到遇上這等事呢?於是,先吩咐着掌櫃打今日起王記閉店,至於出事的那間房就先擱着不管,以防官府還要來查。

    這時辰才過午後,天空依舊湛藍,深秋裏的風呼呼掠過樹梢,將枝頭孤零零的泛黃殘葉席捲而去。

    手一鬆,簾子滑落下來。趙清淼坐進轎內,手撫上額頭按着,闔上清眸,越思索越覺心中煩悶。

    ——蔡家大公子死在王記不說,竟然還一牆之隔。眼下就盼着季允禮能早日查明案情,還死者公道,還生者清白。怕只怕這事傳到王家了,外祖父年事已高,再給驚着可不得了啊……

    轎子不緊不慢行出一段路,就聽到常喜在前頭忽然喊了一句。“沈九!”

    “你們可還好?”沈霄沉着面色疾步趕來,與她們撞個正着。

    趙清淼雙眼睜開,手輕撩開簾子,看到沈霄也正巧側頭探過來,額鬢汗淋淋,眼眸深邃含着關切之意。心中微動,點了點頭。

    “出事了!蔡家大公子死在王記。趕巧的是,我和小姐當時就在隔壁房,真是要嚇死了呢!”常喜見到沈霄來忍不住叨叨兩句。

    沈霄見她們無恙,揪起的眉心便也舒下來。“我從霍老頭那出來,一路上就聽說了。”

    “這麼快?!果然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王記這次怕是要關門大吉了。”

    常喜脫口而出,慢一拍才反應過來,趕緊捂住了嘴,扭頭不好意思的瞅瞅趙清淼。

    趙清淼早已習慣了她的口無遮攔,只是稍稍睨了一眼便無心去追究了。

    “回府吧。”

    ~

    蔡文景今日那叫一個心力交瘁。先去給爹孃房裏跪下,聽着二老哭的死去活來,撕心裂肺的指着要去官府領回屍身。蔡文景自然不能放任兩個老的去知府鬧,叫着王妍一人一頭安慰起來,好不容易纔先穩住了二老。

    他又趕去給東廂的大嫂下跪,沒說兩句已經啞了嗓子。好在大嫂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悲慟之餘還有理智,沒有怪責蔡文景,只是叫他趕緊去官家學堂把蔡淳安領回來。

    說起侄子蔡淳安年少氣盛,一聽說自己爹死了,鳳目睜的通紅,當場就要衝去衙門說要撕了廚子。

    好在蔡文景一通耐心解釋,官府尚未宣判,廚子未必是真兇。這才把人哄了回來。

    他們鬧出動靜時,趙晏久趕巧從豫書學院裏走出來。隔着些距離聽了個大概,壓根來不及上去說什麼,就眼睜睜看人離開了。

    待趙晏久回到趙家,就看見趙清淼坐在自己房裏等他。一副目光沉沉,心事重重。

    “哥哥。”

    “蔡文景大哥死了?”趙晏久替自己沏了杯茶,說完喝了一口。

    趙清淼微怔,想他必是路上聽說,於是點點頭。

    “我還未去王家,不知此事可傳到外祖父耳中了。”畢竟這事發生了,王記酒樓難逃遭殃。可王記是外祖父的心血,看不得垮了。

    趙晏久舔了舔脣,凝眸蹙眉:“你別太擔心,還有舅舅呢。官府去查過了麼?怎麼說?”

    “只說是毒死,倒把做菜的李貴抓去了。”趙清淼輕嘆一聲。把自己與蔡文景做生意的事,以及蔡家大公子死在隔壁間的事一併細說。

    趙晏久眉梢挑起,眸光浮浮沉沉:“這事吧,倒是怪了。你別怪哥哥多心,我可聽說啊,蔡家兄弟是面和心不和。蔡家長輩更寵着那長子,偏偏長子是個紈絝。蔡文景倒是裏裏外外一把好手,擔起了蔡家的生意。你說會不會……”

    他這麼一分析,倒叫人越聽心越涼,大白天的汗毛豎起。

    趙清淼捏了捏手背,像是安慰自己道:“不至於吧,我與蔡文景談生意,是我提議約在王記的,況且後來表姐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