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她低下頭看向那無人機的時候，她眼中的光又暗淡下去了。
即使蘇任說的很有道理，理論上的確“還有機會”。
但那也只是理論上而已。
理論上如何……都根本無法改變他們的面前，只有一片荒野的事實。
“……”
看着冰冶神態的變化，蘇任沉默了。
他何嘗不知道，事實已經擺在了他的眼前。
但是，他不能接受就如此放棄。
理論上，陳徵和車隊應該就在眼前的這片土地之上。
即使，現在，在視野中，他根本看不見任何的線索。
他的眼前只有廢墟殘垣。
只有黃土一片，只有荒路一條。
可是，難道要因爲眼前所有的線索斷了，就放棄嗎？
難道要因爲看不見任何找到遷移隊伍的希望，就放棄嗎？
那可是三千個人！
那三千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
那三千個人，一定還在這裏！
他們在路上沒有看到新鮮的血跡。
沒有看到廢棄的研究所車輛。
沒有看到周遭有近期被暴力破壞的痕跡。
沒有看到任何的死人。
他們肯定還活着。
他們肯定還活着……
他們肯定在這裏的某個地方……
蘇任的眼睛看着無人機的顯示屏，喉結滾了滾，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是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你說得對。”
蘇任的耳邊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蘇任擡起頭，看見許斌將顯示屏遞到了自己的眼前。
老兵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起來和以往一般。眼睛裏看不出什麼情緒，也一直板着個臉。
但他卻出乎意料的，在將屏幕遞給蘇任之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並將手搭在了蘇任的肩上，沒有收回。
他的手掌的熱度，彷彿能夠穿透幾層的防護服，讓蘇任覺得肩膀發燙。
“你同意你的看法。”許斌又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
“所以，現在，我們去那個沒修好的休息區看看吧。”許斌指了指蘇任手中的電子顯示屏道。
“……”
蘇任低着頭，卻沒有看向許斌遞給自己的顯示屏，而是閉了閉眼。
上面的景象早已經印在了他的腦海中，他已經不需要再看。
蘇任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
再度清空了腦中雜亂的想法。
“好。”蘇任收下了電子顯示屏，頷首道。
——繼續前行，可能沒有意義。
——但是，止步不前，卻必定，沒有意義。
-
三人很快地就到了那個沒修好的休息區。
但是，這裏和先前在無人機上看到的一樣，黃土一片，毫無生機。別說是蛛絲馬跡了，連雜草也無。
然而，即便如此，三人還是用腳步丈量了整個休息區。
停在休息區中央，看着四周的一片荒蕪。
“要去收費站看看嗎？”
蘇任問道。
站在他身後的許斌和冰冶沒有即刻回答。
而是相互看了一眼之後，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所以，三人又再次啓程，到達了收費站。
攔路杆被暴力破壞，收費站臺的門被撕裂。
這裏只剩下了血跡和廢墟殘垣。
“……”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到達後，檢視時，也依舊沒有人開口。
無論是休息區，還是收費站，檢查了多少次，都依舊沒有線索。
這裏除了廢墟，什麼都沒有。
然而，蘇任卻在這個時候，拿出了無人機。
冰冶和許斌沉默着，沒有出聲。
起初無人機螺旋槳帶起的風聲，充滿了整個收費站，吵鬧，擾人。
可是，隨着它的升空，它的遠離，四下便恢復了靜謐。
寂靜無聲。
冰冶和許斌依舊沉默着，看着蘇任的背影，沒有向前，沒有開口。
他們看着他雙膝跪在地上。
他們看着他再次拿着無人機，看那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沒有任何變化的視野。
一次，再一次。
一次，再一次。
一次，再一次。
……
忽的，寂靜無聲的收費站裏，沒有風，卻傳來了風掠過破窗時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壓在喉嚨底下引而不發的嗚咽。
“嘀嗒——”
同時，一滴淚，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