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臨高啓明 >第一百三十八節 新出爐的說客
    王初一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事雖然有風險,但是張天波起壞水的可能性不大――他黑了我,自己能有什麼好處”

    彭壽安一想也是:連陽等地已是澳洲人的控制區,官兵也無反攻的消息,張天波設陷坑了王初一也沒地領賞去,反而會遭到澳洲人的報復――他是本地有根有底的人,不可能把一家子都陪送進去。

    不過這件事上他不說“沒什麼問題”,只談“風險很大”――萬一這張天波腦子抽抽了,自己可喫罪不起。

    雖說王縣長判斷風險不大,但是謹慎起見,還是預先派人去二十里鋪周遭偵察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情況,才正式答應了下來。

    於是,張天波和王初一就在約定的日子在天王廟見面。張天波要求必須王初一本人來,且只能帶十人赴會。王初一全部答應。

    當日王初一和彭壽安到得廟裏,從巳時一直等到午時已過,也不見張天波的人影。警衛班長有些心虛,不斷的派人出去打探情況。王初一也有些沉不住氣――莫非自己的計劃被泄露了,張天波不來上這個當

    彭壽安卻鎮定的多,他說張天波不出現,反而說明沒有危險。他之所以不出現,無非是是在暗中觀察,看王縣長是不是切實履約,以此來證明對方的誠意。

    “這也是老套路了。”彭壽安端坐在正殿的香案前,道,“這些混江湖的漢子心眼極多。招安的時候遲到不過是小菜一碟,還有提各種匪夷所思的要求的。不外乎試探上官的招安誠意罷了。當初下官在兩湖爲官的時候,便奉上峯的命,招安一個大盜。凡事都已談妥,到了他進城受撫的日子,這大盜卻賴在城外五里處的一個村裏,說要喫飯,請縣裏給他送飯去。”

    “哦喫飯”王初一來了興致,“他進得城來,什麼飯不能喫,爲什麼要在路上喫”

    “不過是拿喬作態罷了。”彭壽安笑道,“下官當時倒也不意外,當即叫人預備飯菜。沒想到他又派了一個人過來,說魚肉酒席一概不要,他要喫一碗鴨舌包的餛飩”

    “鴨舌多是骨頭,能喫的不過一張皮,如何包得了餛飩”王初一有些不信,“就算勉強剔下來包,要多少鴨舌纔夠”

    “倒也不多,不過百十條鴨舌而已。”彭壽安輕描淡寫道,“下官知道他的意思,便理解叫差役去各處蒐羅,買了一百多隻鴨子來,宰殺取舌剔骨,硬是用這鴨舌包了一碗餛飩出來,又用鴨子熬了高湯,煨煮之後送去。”

    王初一乍舌,他是窮苦人出身,從來沒想到官府招安強盜,還有這麼大的陣仗,手面如豪闊

    “這碗餛飩送過去,這大盜連喫三個,當即放下碗。脫光上衣,披枷帶鎖的便進城受撫了。”彭壽安說起往事,不覺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來,“後來下官問他爲何要喫這麼一碗餛飩,他便說若是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官府便無誠意,他當下就會逃回山寨去了”

    王初一併不言語,心裏卻反感到了極點。雖說自古殺人放火受招安是常態,但是官府寧可花這麼大心力財力在招撫這些強盜惡人上,卻不肯在良民百姓身上花一點心思和錢財,也難怪大明的天下烽火四起,羣盜洶洶了。

    “這花銷不小吧。”王初一問道。

    “花銷自然少不了。”彭壽安道,“左不過是縣裏的大戶倒黴罷了。倒是衙門裏的胥吏們得了好處,連着吃了幾天的鴨子”

    他們這般敘談,眼瞅着太陽已經過了中天,午時都快過去了。王初一正想問要不要再等下去,外面的警衛卻進來報告了:“張天波已到廟門口,求見縣長。”

    王初一精神一振,老彭這個官油子還真有些道道,他問道:“他帶了幾個人”

    “單身一人。”

    “周圍有沒有異常”

    警衛班長報告道:“剛纔用望遠鏡看過了,沒有異常”

    “好,請他進來吧。”

    正要起身相迎,彭壽安拽了下他的袖子,低聲道:“縣長,戲既要演,便要十分相像”

    王初一點點頭:“我知道。”

    雙方都存着“演戲”的念頭,這場“招安”便充滿了古典式的氛圍。張天波亦是披枷帶鎖,散開發髻,如罪囚一般。一進天王廟正殿便跪下,口稱“有罪”。王初一也少不得親自開枷放鎖,誡勉了他一番。張天波自然“感激涕零”,表示願意“爲大宋盡忠報效

    ”。

    招安完畢,一行人回到縣城。彭壽安便直接找他談招安馮海蛟和孫大彪的事情。一來時間不等人,二來也可以藉此按張天波的心――這種突如其來的招安難免會讓人疑神疑鬼。

    張天波聽完老上司的話,面上頓時露出了爲難的表情,道:“彭老爺這馮海蛟和孫大彪的確是小的的把兄弟。不過他們都是綠林好漢,又是一方的豪強。小的去遊說無妨,能不能讓他們歸順大宋,就不是小的敢打包票的事情了。”

    “我哪裏要你打包票。”彭壽安知道他的意思,自古招安就是一種買賣,雙方要各自出價,然後便是一個漫長的討價還價的過程。張天波既去遊說,也得有個條件帶去纔行。

    這個條件卻不好說,一來澳洲人和明國政體不同,二來也算是“前無古人”。這個招安條件怎麼給才合適,才能讓他們相信的卻是個難題。

    他和王初一商議再三,決定按照真實的招安流程,先開低價,讓匪首信以爲真,逐步還價。雖然來來往往耗費時間,卻比較真實。容易讓匪首喪失警惕性。

    “縣長說了,只要他們願意受撫,縣裏可免他們過去的罪過,家產全部保全。他們手下兄弟的性命和財產也保無礙。另外,還讓他們就任當地的保長――只是他們手中的隊伍都要解散”

    這個條件算是中平,按照以往的慣例來說,不苛刻,也說不上優待。張天波當即道:“即如此,小的去走一遭便是”

    “你此行去遊說,要悄悄行事,莫要聲張。可明白”

    “小的明白”張天波應道。

    “這是縣長賞賜你五十銀元,先予你安家――事成之後,重重有賞。”

    “多謝老爺栽培”張天波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顧不上“澳洲禮節”,立刻跪下磕了一個頭。

    張天波馬不停蹄,先去李雙快那裏,磕頭謝了師祖的照應,又送了一份厚禮。李雙快聞聽他當了個“隊長”,眉頭微微一皺,道:“這澳洲的差事着實弄不明白。不過既委了你,便要做出個樣子來。澳洲人這麼着急的要你出山,莫非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你辦”

    “師祖真是神機妙算。”張天波點頭道,“澳洲人是要我去招撫孫、馮兩位把兄。”

    “難怪這麼着急,”李雙快閉目笑道,“陽山縣裏,論交情,也只有你能做這件事了。”

    “師祖說得是。”張天波有些得意,“澳洲人這事催的很急――要我即刻動身。我想着這事事體重大,還想和師祖來商議商議。”

    李雙快道:“這事原是你自個的事,拉扯我做什麼。你辦得到,便給澳洲人辦,辦不到,設法搪塞便是。”

    張天波陪笑道:“我雖是外姓,到底也是拜過師父的人。所謂師徒如父子。這事說起來頗大,萬一有個閃失,兩邊我都得罪不起。還得請師祖幫着把一把脈。”

    李雙快沉吟片刻,低聲文道:“你是誠心要爲澳洲人辦事呢,還是隻是應付眼前一時,還想有長遠的打算這話你可仔細琢磨着,別急着答。”

    張天波思索片刻,小聲道:“師祖我們當差的,不管誰來當縣令,只要不礙着兄弟們發財的,自然都是用心當差的――是大明還是大宋,並不打緊。”

    “你倒是滑頭”李雙快喉嚨裏咳咳兩聲,吐出了一口痰,“還沒當上官兒,便想着腳踩兩條船了。”

    “師祖見笑,不是徒孫滑頭,實在是徒孫就是這麼想得。反正不論大明還是大宋,都得有人當差辦事不是”

    “話說得不錯,不過澳洲人初來乍到,本性未露。聽聞他們對我們這些喫衙門飯的人很不客氣,殺了不少人。何況我們當快手捕吏的哪個屁股是乾淨的你眼下爲他們當差自然要效力,可也當得太着力了――當心日後他們翻臉不認人。”

    “是,謹遵師祖的教誨。”張天波點頭道。

    “你去找你那兩個把兄弟,不要以偵緝隊長的身份,也不要秉着爲澳洲人當差的念頭。就當兄弟重逢,到了他們那裏,你們兄弟之間先將此事好好商議一番――不論澳洲人的招安是真是假,你們三人之間先議論妥當了,遇到什麼事情都不用怕了。”李雙快悠悠道,“澳洲人和咱們不同,你得防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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